如履薄冰 --- 我在嘉信银行目睹之怪现状 1
(2004-11-02 16: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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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履薄冰 --- 我在嘉信银行目睹之怪现状
把成千的生物放在一起,拣除了坏的,那笼子就不热闹了。
--- 霍布斯
1、
灰黄色的大楼,我抬头琢磨那高悬的招牌,“嘉信银行”四个大字闪耀着黑光,这色调这质地并不适合做银行店招,要换做“慈父祥母,敬请安息”倒还庄严。
小蔚就经常向我咆哮:你说我们银行怎么老是建在那箕角旮旯的地方?寒碜如此谁敢往里存钱?后来他气不过,就愤然飘洋过海去念了剑桥。临走之前跟我说:你也走吧,呆在这里迟早生虫。我听得毛骨悚然,对他的一针见血深表痛恨。
不过我家财产要是真有他家的一半,也早走了。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只得在这里继续堕落。
我常常觉得自己从前没这么差劲的,想那会儿念大学,我是学生会主席,中共党员,年年得奖学金,优秀学生干部,又主持又唱歌,毕业时还是省上的优秀毕业生,整个学校都没几个,好一派前程似锦的蠢相呢。
郁闷!今天是春节大假后的第一天。
我清楚地知道今天的生活定然悲惨,开会,开一天的会,上午领导们磨屁股,下午我们磨。磨了2年都起了茧,这世上只听过洗面、护手、修脚、搓背,从来没有修复屁股的说法,人们想象力不够丰富,料不到那里会受重伤。
踏着钟点溜进办公室时,部门的领导已经积极上三楼给老板捧场了。还没坐下,后面有人敲格子板,站起来看见曼姐弄了个如同狮子狗般的新潮发型。
“哈,你越发象你们家乖乖了。”乖乖是曼姐的狗,比宠她女儿还过分,洗一次澡修一下毛要80大元。我剪个头发才顶多40呢。
“听没听见本年度最轰动新闻?”曼姐一脸兴奋。
“什么?”
“张远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真是失望透顶,这个叫甚新闻:“ 啥奇怪?女孩子做了女强人,迟早要飞高枝的。”
“瞎扯!移情别恋的是张远!知道和谁吗?”曼姐招招手叫我过去,那神情无比八卦,“和李容在去年出差时搞上了。”
“切!”我嗤之以鼻:“胡闹!张大帅哥怎么可能神经到去找个阿姨做女朋友?”这个消息是天方夜谭。
“你知道个鬼?傻瓜,人家两人都已公然同居,张远原来那妹妹整个春节眼睛都是肿的,你问问其他人知道不知道,我看就你不知道!”曼姐把我好一通数落。然后几个看报纸的家伙抬头嘿嘿笑,有人还冒句:“春节大礼大惊喜!”
我像受了重击的皮球,立刻兴奋得乱跳,不跳下还真对不起这奇闻。
李容,何许人?短暂不幸婚姻史,带一女儿,年龄不详,应该有35以上;来源地不详,反正那一腔话听不太懂,“开费(会)肥(回)家”的那种;容貌不好说,一看就是脸朝地掉下来的天使,整张脸摔成了个坑坑哇哇的鹅卵石;那个能力,也不好说,常犯错误害整个部门查帐至7点8点,借用渺渺的一句话:乱七八糟。渺渺是信息部的小妖精,和我关系还行。
张远,帅哥,高挑斯文,家里条件好,教养也还不错。这仁兄没啥文凭,却找了个在外企叱诧风云的女强人,而且那妹妹爱他到骨子里,那个粘劲儿。我和张远以前关系很好,是前几年,他老和我眉来眼去的。有回同他们一块玩,我看他妹妹老是用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爱怜至极的样子,还悄悄问他痒不痒,他顺手在桌子下面使劲揪我的腿,然后问:你痒不痒呢?
这家伙虽然有点小坏水,但还是属于风流倜傥的类型,八竿子也和李容打不到一块儿。。我顿时心痛起来,象看到牛粪浇鲜花。
“喂!”曼姐绕到我面前,:“ 锋菲恋害死人啦,这对也刚好大8岁。”
“得得得,恶心人,真真乱七八糟。”
嘉信银行够绝,每年出一个疯子。我突然想到去年嫁了行里一个保安的营业部的小女孩马蕾蕾。
我逃到林姐姐的座位旁避难,看她一派小资模样正做思考状。这个80年代的大学生,最喜欢的就是“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做什么呢?怎么没参与八卦新闻的讨论会?”
“没空,写文章呢,要把我的南非游记写下来去投《旅行者》。”原来人家资本家太太去了南非。林姐姐的老公是全行女同胞的偶像,贵为上市公司的总裁不说,还长得象陈道明。
“好啊好啊,写了我先看,我帮你改。” 我恬不知耻。
“是,陆小资!可惜啊,我不是投《诗刊》,我看你也帮不上啥忙。”分明她自己是小资,偏偏给我扣帽子。但有何办法,谁叫我名字就叫“陆小孜”。
可我那里还有丁点的小资味儿?现在,简直就是一愤青加流氓无产者。
“我帮你配首诗怎样?金合欢啊,我如果爱你,挂在世界最遥远的角落,我也要来寻找你,采摘你,蹂躏你……”
林姐姐乐得哈哈直笑。
一边胡闹着,由不得真叹起气来。回到座位准备上网。可一想,上网去哪里呢?自从我的“越洋论坛”被封锁了之后,我就成了网络世界的游魂,精神世界的漂泊者,一无所依。想当年,哎呀,早已经不是当年了,想它作甚?
正发着傻,只听得人声鼎沸,鸡犬不宁,我们宏总声如洪钟,呼啸而来:“开会开会!赶快!”我不由得打个寒战。他身后还跟了个小胖子一起进了办公室。
“这是大家的新同事赵见军,中国银行来的,非常优秀,得过大奖,哈哈哈哈……”难得的一番吹捧,听得我直犯晕。侧头看那小胖,只有两个地方突出,满头卷毛和满脸青春无敌痘,亮晶晶的,看得手痒,直想冲上去挤他个满脸开花。
“我和见军的父母都很熟悉,特别是他妈妈……”宏总还在滔滔不绝,我想你跟人家的妈妈那么熟干嘛呢?“见军的妈妈是省中行的副行长,我们好多年的交情了,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难怪你吹捧得都不用打个草稿呢。
这宏总颇有特色,据说原来在农行就是三大笑话之一。此君乃中专生一名,花钱买了研修班的文凭,就口口声声说自己研究生了。更为可气,买的还我们学校的,天天和我攀校友,弄得我毛骨悚然。
有次报学历到人民银行,当即就被人家甩出来:“怎么研修班的也报上来了?谁不知道那是没文化的老板们买来糊弄人的?改了改了!”。
他爱好异常广泛,最执着于开会,讲话,直开到风云变色,黄河决堤,海枯石烂都还不肯罢休;他还对我国的军队充满了无限热爱,本是处级干部的他穷极无聊,竟去弄了个部队预备役的侦察科长来过瘾,就经常教导我们:“在部队那个领导才叫领导呢,讲话几百人听,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还有人帮忙洗衣服,那个感觉啊……”;要不是在他手下干活,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预备役这个东西。
另外他有好多好多的头衔,弄得名片都要翻几页,只好自己掏腰包印刷,其中包括:青联委员会的委员,曾经被江总书记接见;某某学校的客座教授;某某研究所的特约研究员;某某杂志的纂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