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梦醒时分
躺下一会儿,外面的小风越来越大。以前读书只读到过风吹得呜呜的,今晚上听到的是风吹得嗷嗷的!一时间:嚎叫的风声,风吹起帘子打在帐篷上pia pia的声,地上的雪和冰渣子被风卷起来打在帐篷上的唰唰的声 -- 就在我朦朦胧胧的睡梦中上演着合奏。
半夜11点多钟睁开眼,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合奏声,我小声跟闺蜜说:今晚上咱们不用起床了。风吹的这个架势,大概没可能去攻顶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对面的中国小伙子过来说:睡不着,准备出发去攻顶。
看一眼表,这性急的孩子,还不到1点呢。
一会儿又听到领队过来,说:风太大,今天不可能攻顶了。看到前面上去了两只队伍,都很快的又撤回来了。
得,这下彻底消停了。翻过身,我搂紧暖暖的汤婆子,接着踏实的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闺蜜已经不知啥时起身出了帐篷了。外面依然是风声嚎叫着,加上了嘈杂的人声。慢慢的在帐篷里穿上所有的衣服,袜子,收好包,收好睡袋,收好睡垫,我才不情愿的钻出帐篷。哎哟,外面风可真大!
可怕的是,一阵一阵的狂风里还夹着地上吹起来的冰渣子,pia的就砸到脸上身上,打得生疼!
顶着大风跌跌撞撞的去ranger 给挖的临时厕所,还没走到,远远的坑里站出来一个白花花的屁股,吓得我,赶紧头侧到另一边,躲开迎面的带着冰渣子的风,也躲开那个白花花。
等了一会儿,估计白花花已经被裤子挡住了,接着再往那边走,果然错身走过的是已经挡住了白花花的高个子帅哥一枚。
……
想想昨天劝同伴的那句搞笑话:"既然没有东西可以挡,最好的办法大概是你把自己脸挡住。。。"
罢了罢了,俺也把自己脸挡住就是了!
(六)仓皇作别
狂风中再跌跌撞撞回到营地,才发现营地一片狼籍,有人的帐篷被吹翻,有人帐篷外面的flyer 被吹走了,队友的帐篷支撑杆都被吹断了一根!我们的帐篷昨天刚扎好,就被吹翻了一次,在山下5th season 临时买的雪地大长钉也完全不管用。后来的加固用了几乎能用上的所有工具:我和闺蜜的两个冰镐,登山杖,四处捡来的又长又粗的树枝。各种敲各种砸,才算把帐篷真的固定住了。
既然登顶无望,大家开始撤帐篷。自然又是在狂风中一阵鏖战,每一样东西都有被狂风吹走的可能。两个人手忙脚乱挣扎着把帐篷拆了,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东西都装回那个帐篷袋子里去了,决定两人分头背一部分下山。
穿好冰爪,等别的队友收拾行头,狂风中站不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刚才收帐篷和穿冰爪裸露的手开始慢慢的冻得麻麻的痛,这会儿戴着厚手套也缓不过来。雪地上坐着越来越冷!大家东西都收好了,四下张望,哎,领队呢?
梦美眉自告奋勇去领队帐篷那边,回来汇报:领队说现在风太大,等风小点儿再下撤。
WHAT!?!?WHAT!?
我已经冻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架了,在这一万尺的雪地里等下去,会不会冻死啊?
第一次心里有恐惧,扭头跟边上也坐在雪地里的张美眉说:可算领教到珠峰是啥感觉了!以后谁再告诉我说有钱人上珠峰多么容易这话,我再也不信。我们这才1万尺的营地,吹过大风就这模样了,把这高度X2,哼哼!
又坐了一会儿,冷啊,真冷啊!
大风中,看看边上也有人收拾好了,跌跌撞撞的走出营地往山下去,我和闺蜜商量一下,两人都觉得应该下山。
锐哥和南加的队友劝我们再等等,看看完全没有小下来的狂风。我坚定的想,这风从昨天半夜刮到现在,只看到越来越大,而且我觉得根据昨天的经历,应该越往山下走,风会越小。
把冰爪在登山鞋上绑好,冰镐在背包上也装好,又检查了一遍,拄着登山杖站起来。一阵大风过来,本来已经负重的我吹得一屁股坐到地上。NND!爬起来,和闺蜜一起两人跌跌撞撞的朝营地出口走去。
风真大啊,昨天ranger 说,今天的风速是每小时35-40英里,我咋觉得这个吹倒人的风速可不止40啊?
营地口也是大风口,几步路而已,顶着风过去却是要一步一停的走。转出营地就是一路45度的大下坡,几个人在前面,他们手上都拿着冰镐,一步一停的慢慢在斜坡上往下走。我赶紧停下来,坐在地上,放下背包,带着厚手套的手试图取下绑在背包上的冰镐,再把登山杖绑到背包上。冰嚓子不停的砸过来,带着手套的手每一个步骤都缓慢无比。
忽然心里转念想起出门前读的那本书了,里面有一段说珠峰登顶以后下山路上,有一段地方路况应该脱了鞋上的冰爪,走过去以后再穿上。作者说,这个温度下不可能脱了手套做事,会冻伤,但是带着手套要脱冰爪再穿冰爪,起码得花一个小时。哈,这回我可是理解了。就换一个冰镐的小事,我起码坐在雪地上折腾了10分钟才算搞定。一边弄冰镐,一边发现睡垫在背包边上似乎绑得不稳,心里想着要把睡垫换到背包下面那个地方去绑紧一点。
一阵大风过来,呼啦一下,睡垫就从我眼前飞走了到山那边去了!
闺蜜在前面5尺远的地方,我在后面使劲喊她,大风下面,她也听不到。看她坐在那里那么久,我估计她也在换冰镐。
再次折腾背上背包,坐在地上往外蹭。看到两个看着很有经验的男人,在营地口上的斜坡边试着往下走了两步,又转头回来了。
啊!难道真的不能走吗?趁他们走过我边上,我赶紧大声问他们:你们为什么回头?是现在不能下山吗?
前面一个人回我:慢慢下去,可以的。我们是回去叫我们团队的一起下山。
听他这么回答,我大大的放心了。
继续在地上一点点蹭到斜坡上去。
斜坡上面有几个往下撤的人,冰镐拿着靠上坡方向的手里,走一步冰镐砸下去稳住步子,每次大风过来,他们就单膝跪地,冰镐插在雪里稳住,头低下避风。等风几秒以后过去,接着往下走几步。我趁风小的当儿,站起来,也有样学样的一步一步往下走。
前面一个人看着像是带商业团队的guide,在边上一边教前面两个人怎么下山,一边回头大声教我:每次大风过去以后,就赶紧趁机会往下快走并加上glide。
听他的话,连滚带爬走了一段,果然风比刚才营地那里小多了,我也慢慢的越来越掌握好和风搏斗的技术了。
越往山下走,果然风越小。终于缓过劲来了,掏出手机捏一张。一边照相,一边和边上一起下山的人感叹:这大陡坡,咱们真是昨天这么走上来的?!
又和闺蜜又汇合了,原来她一直在我左边一点的地方下坡。
风小一点了,坡也没有那么陡了,总算可以坐下来试一下传说中的坐滑(glissading)了。
真好玩儿!
一路连滚带爬加坐滑的代价是:全身都湿透了。
坐在horse camp 边上休整,晒衣服,才发现居然连背包里面装的睡袋都在滴水。
一步三回头,再看看shasta 山头,还是那么美!
它就安安静静的在那里…
“All my blood turned to wine!”
Indeed! John Muir 总是能那么贴切的用诗一样的语言表达他的情绪。
Shasta,Shasta,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