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哒哒

让生活的碎片开出美丽的花朵,把苦涩的分离熬成甜蜜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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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方長

(2022-01-28 15:36:56) 下一个

娜娜和我曾是同事,在我們共事的六年裏,我看著她從一個毫無經驗的新手成長為精明能幹的主管,也看著她從一個有些任性的女孩變成了溫柔的妻子和母親。我們既是工作中默契的搭檔,也是生活裏投緣的朋友,或許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生活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往後的幾十年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娜娜住在北京的豐臺區,她在電話裏告訴我,她住的小區被「封鎖」了。小區裏所有的居民每天都要接受核酸檢測,結果呈陽性的人都會被送到醫院隔離,其他居民留在家中,不能外出,昨天是她居家隔離的第五天。雖然自疫情爆發以來,中國就一直采取各種「封鎖」措施,但在我認識的人當中,娜娜是第一個家門被貼上封條,人被關在家裏,真真正正被「封鎖」的人。

「家裏的儲備夠麽?工作怎麽處理?孩子和你在一起麽?有沒有說要隔離多久?」我擔心地一下子問了好幾個問題。

「孩子前幾天正好被我父母接走了,現在家裏就我自己,吃的、喝的、用的都夠,過幾天會有指定的超市給小區配送物資,應該沒什麽問題。我把公司的電腦帶回來了,在家裏也能處理一些工作。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解封,說不定我得一個人過年了。」娜娜的聲音聽起來不慌不忙的,好像並不擔心自己的現狀,反倒是有些擔心我:「你那邊怎麽樣?聽說美國的疫情非常嚴重,你和家人都好麽?」

結束了疫情時代的特定對話之後,我們很快就恢復了以往的電話粥模式,追劇、八卦、吐槽,聽起來就像兩個沒有心事的小女生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有說有笑。當然,最容易讓我們產生共鳴的話題還是工作。每次聽娜娜說起單位裏的那些糟心事,總讓我覺得既熟悉又陌生,既可氣又可笑。

「噠噠,我有的時候覺得自己越來越迷信了。公司的人和事,你都知道,就是那樣一個環境,總有人勾心鬥角,顛倒黑白。其實對於我們來說,最讓人受不了的永遠不是工作本身,而是險惡的人心。我以為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不會再被刺激到了,可是最近公司裏發生的一切,真的要把我壓垮了。但偏偏就在這時候,我接到社區的通知,要我回去做核酸檢測,緊接著就被居家隔離了。我知道,一定是他在天上看到了,他知道我受了委屈,他在用他的方式保護我。」說到這裏,娜娜的聲音有一些哽咽,我們的對話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了敲門聲,娜娜讓我稍等一下。不一會兒就聽見她說:「噠噠,是我前幾天在社區訂的東西送來了,有速凍餃子、牛奶、還有啤酒!今晚我就準備吃餃子喝啤酒啦!」我說:「你這癮頭可真不小,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喝啤酒,真是服了你了。」說完我們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仿佛剛才的安靜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娜娜的酒量向來很好,有時,夫妻二人還會趁著兩歲的小女兒入睡之後在家裏吃燒烤喝啤酒。她經常調侃說:「我倆這夫妻都快處成酒友了。」之前,娜娜的愛人開過一段時間餐館,餐館人手不夠,娜娜就每天下班之後過去幫忙,夫妻同心,餐館的生意也越做越好。這樣的兩個人,不僅是伴侶、是酒友,也是搭檔、是親人。

夜已深,我和娜娜卻好像一直有說不完的話,就在我們結束通話之前,她還是問了我:「你們,還好麽?」我知道她問的不是疫情,也不是我和我的家人,她問的是「我們」。

兩年前的今天,我來到西雅圖看望父母,恰逢庚子年春節,我們都覺得合家團圓就是最好的慶祝方式。只是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人生中最艱難的選擇。新冠疫情的出現好像令整個世界變得岌岌可危,這個時候留在父母身邊似乎無可厚非,可這也令我和他開始了遙遙無期的異地戀。而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看不盡的山海和數不清的時日,還有那難以對抗的病毒和無從掌握的命運。

「娜娜,我從前以為『來日方長』是這世上最理所當然的事情,可這兩年我才明白,它原來是人心裏最深沈的願望。」

「我明白。你看我,明明都過去這麽久了,可我還是常常覺得,我或許只是在做一個噩夢,夢醒了他還在那裏。所以,不管我現在多難多苦,我都得堅持下去,等夢醒了見到他,我會把這些全都講給他聽。」娜娜說完,我們的對話又一次陷入了安靜。

這一次換我打破了安靜:「對了,我忘了跟你說,我最近看了一部劇,真想不到,那麽狗血的小說居然也能被拍出來,不過拍的還不錯,要是你在家待著無聊,可以拿來打發時間。」

娜娜說:「叫什麽名字呀?要不你先給我劇透一下,你看過小說吧?」

「好呀好呀。。。」最後,電話還是在兩位大齡少女的笑聲中結束了。

盡管這個世界的壞消息從未間斷,盡管生離死別總讓我們措手不及,可就算心裏的光微弱到了極點,我們也總要堅持下去,等一世夢醒,盼你我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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