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贡氏

沈仲章(1905-1987),排行名锡馨,笔名亚贡、亚贡氏等。沈仲章一生经历丰富,涉足甚广,颇具传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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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与沈仲章:学外语小史

(2023-10-27 18:34:42) 下一个

金克木与沈仲章:学外语小史

节选自沈亚明《众星何历历:沈仲章和他的朋友们》(缩减修改稿,荐读原著)

金克木与沈仲章:难忘的影子》系列小引

父亲和金克木相识1930代初期,到1987年父亲去世,友谊持续五十多年。我青少年时,曾代表父亲到北京拜访金克木等父辈老伯。大学期间又数次上京,接受熏陶。对老一代学人之重内涵和尚情趣,印象长存,崇敬不已。

金克木晚年写了大量散文,其中不乏以老友为题材的作品。我在海外年久,所读中文书刊有限,没有见到金伯伯写沈仲章专篇。近来得了一套封面标有“金克木散文精选”的《华梵灵妙》,翻了一翻,内中倒有几篇提到我父亲,或直呼本名,或选用别号。前不久又经人指点,得知金克木自传体小说《难忘的影子》最后一章中,主要人物之一就是沈仲章

在这个《金克木与沈仲章:难忘的影子》小系列,我试图捕捉金伯伯笔下的一些“影子”,除了父亲,也有他俩的共同师友和相熟相知,以及相关的事、物、情、景……

学外语小史

不妨先概述沈仲章学习外语的简史。

父亲的第一外语是英语,学习过程可谓三部曲。

父亲少年时上海的一家洋行当学徒,零零碎碎学得些英语。父亲跟我说,他的英语最初是下班后办公室“字纸篓里捡出破纸片学的。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听说读写都敢试。父亲后来反顾,他在进大学前,英语语法很不正规。可就靠这点英语,父亲“混”得了唐山大学准考资格,居然考上了。

唐山大学采用美国理工科大学的教育制度,除了国文课,所有其他课程的课本、参考书、课堂用语、作业报告等等,一使用英语。三年下来,父亲的英文阅读速度已经很快,口语也相当流利。[參見:沈仲章唐山三部曲之二:熬過預科(上) - 博客 | 文学城 (wenxuecity.com)]

三年后父亲转考北京大学。入校第一年,他成天泡在图书馆,一天啃一大本外文。与大部分知识青年一样,父亲也关心社会问题,探索中国出路。他虽是物理系的学生,读书却以文史哲论著居多以致后“见异思迁”,从理学院转到文学院去了。不少名著原文是其他语种,好在都有英文译本,可以对照阅读。早年用汉语释义的外语词典不多,连查词典也得倚仗英语。此外,父亲还爱看注重分析考证的诠释本,大都不是用英文详细解释就是有英文译本。简言之,英语是沈仲章在北大图书馆的“课堂用语”,越用越熟。

以上仅言英语学习阶段,其后运用提高,自然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正是父亲口头禅之一。

父亲的第二第三外语,当为法语和德语。

在英语之外,父亲有意识地花功夫学习的语种,大概数法语在先。父亲进北大头一年结识了一校外朋友,像孙晓村、吴羹梅沈宝基等。这几人的法语都很好,相聚时常说法语。父亲他们混在一起,喜欢上了法语。

父亲也常提到,他进北大不久就跟朋友学德语。父亲一批朋友像李述礼陆宗达等,都是北大学生。他们在中学时就打下了扎实的德语功底见面交谈爱用德语。父亲的挚友、北大第一年同公寓的邻居崔明奇很早开始学德语。父亲跟他们相熟不拘,慢慢也懂一点儿德语了。

北大课堂是开放式的,父亲自学一阵后,又去选修或旁听一些正规的外语课程,大都由外籍教授主讲。父亲早已开始对语言学感兴趣,便又自己去读语言分析书籍,努力弄清所以然。当时中文这类读物不多,英文的却不少。父亲的英文阅读能力,帮了他大忙。

经过如此梳理提高,父亲的法语和德语可以使用了。父亲认为自己的法语更好一些,翻译过学术专著与论文。可是,德语为他带来了挣钱的机会,曾有几位德国学者先后当助理

学者们看重沈仲章的不只是他的外语,更是他的基本素质和其他才能。比如,德国学者洪涛生(Vincenz Hundhausen)赏识沈仲章的音乐戏曲修养,邀请一同去德国传播中国戏剧还有,父亲具有德文、梵文、佛学等多方面知识,受过理科训练,治学细致严谨,又被其梵文老师钢和泰(Baron Alexander von Staël-Holstein)推荐,参与翻译佛经项目。

梵文之外,父亲还学过拉丁文和古希腊文钻研这几种号称难学的古典语言,使他对一般语言的结构有了较为深刻系统的了解。这对父亲梳理已学或正在学的语种、开始新的、以及协助刘半农从事语言研究,有很大的帮助。

不说几乎“死”了的古典,就“活”的语种而言,据父亲学生时代老友,这位有“小赵元任”外号的沈仲章,可以“对付”十几种。我向父亲核证,他说年轻时好奇好学,多“碰”了几种外语。不料传闻在外,有些年少气盛的学生不服气,会出其不意地拿些较偏僻的语种来考考沈仲章。同样年少气盛的沈仲章也不服输,好在印欧语系中的许多语种相近相通,连蒙带猜,竟“译”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名气就更大了。“盛名”之下,父亲不得不“真”的多学一点儿。父亲告诉我,其实真能派些用场的,只不过五六种。

回到《忘了的名人》中的那个笑话,即父亲误把世界语当成意大利语。据金克木,那件趣事发生在“三十年代初期”。

这个故事,我听父亲忆述不下几十遍。彼时,父亲正在学习意大利美声唱法,随之开始学意大利语有天早上,父亲去豆浆铺子,旁边桌子坐着两个年轻人,起劲地用外语交谈。父亲没听过世界语,以为邻座在说“意大利语”,便主动走过去,用几句初级的意大利语“搭讪”。几个回合谈不拢,才悟出说的不是“共同语言”。感谢老天安排巧遇,金沈气息相投,不久成了至交,十分谈得来。

父亲与金克木结交后又起兴学世界语。我十多岁时,父亲教过我世界语。还哄我说,那是最容易学的语言。可惜我不是料子,连“最容易学的语言”也成。

至于意大利语,父亲搁置了一阵,但并没有完全放弃。1937下半年,为了救护居延汉简,父亲在天津滞留了几个月,大部分时间住在意租界。父亲与一个意大利人交换学习语言,基本掌握了意大利语。那人主管一家颇具规模的企业,邀请沈仲章去任职,职责就是把意大利文件译成其他语种。父亲考虑意大利是日本盟国,自己身负护简重任,担心那些地方的人会有明暗各种倾向,谢绝了那份好意。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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