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外信

性情中人,分享真性情。看似古舊書,說的是千秋話。
个人资料
  • 博客访问:
正文

40 奇葩浪漫老香猪 “哭着乐”系列之四十

(2023-07-24 10:49:31) 下一个

老香猪这个人,如今想起来有一点“穿越感”,有点像活在五十年后的人。

我们年轻时资源匮乏,全社会都施行粗暴的“再教育”;就有了我之前讲过的、因出身不好、精神太压抑而“变疯”的“二冯”(参考哭着乐19 疯华正茂)。今天说的这位,也属于“半疯”,却不是因太压抑,而是因出身好、又太自信。

建水青年“老香猪”

 当时在我下乡的农场里,有一位出身好、自我感觉很好的青年,好像叫郭X游,不过大家都不叫他名字,而叫他的外号“老香猪”。

“老香猪”是云南建水人。当年的建水并不像今天这样有知名度,建水本地人很“引以为傲”的文庙古迹,也没啥人听说过。正因为建水的文庙山高地远,在文革中没有遭太多破坏。

在60年代初,有一大批建水青年去了河口,建设边疆橡胶农场,他们也属于“支边青年”。其实从建水到河口只有250公里(北京到河口有2500公里),当时的交通主要靠法国人修的窄轨小火车,要换两次车,走两天才能到。所以建水青年很强调他们是内地人,去“支边”似乎与有荣焉。

郭X游为什么被叫做“老香猪”呢?香猪属于小型猪种,比我们平时见到的肉猪体型小,重量也轻。当年我只在云南见过香猪,在其它地方没有见过。香猪虽然外观可爱,当年可不被当作当宠物、而是当肉猪养着,人们还嫌弃它不够肥壮,出肉率较低。   这位被称之为“老香猪”的建水青年,其实长得一点不像小猪,他人高马大,在当时的人群中,也算得上“挺拔”。只是他个性比较“呆”,两眼直愣愣的,头脑不够灵活。可见“老香猪”的“老”不是指年紀,说人“老高、老壮、老呆傻”等,都不是说年纪。我猜叫他“老香猪”的原因,是讽刺他人高马大,内心却很不成熟、甚至类似“小香猪”的呆萌状态。

“文化人”老香猪

“老香猪”把自己视为文化人,字也写得比普通人好看些,又和队领导有些亲戚关系,因此成了连里的文书。

文书是美差,干体力活的时间比较少。“老香猪”人高马大,平常穿得也比较整洁体面,又喜欢行走巡视,在人群中“鹤立”,还是比较“打眼”的。他又常在连队宿舍的屋檐下行走;后来我看宫廷剧的“御前行走”,总感觉像在学“老香猪”的态势。

而当年大部分老工人和知青,不但黝黑精瘦,还为了省衣服(山上荆棘多,干活出汗都费衣服),常常都光着上身,或者穿一件常年不换、又硬又臭的割胶衣。

“老香猪”对自己的外表和“文化水平”都很自信,说话也刻意地用些报纸上的字句。只是他的同乡女子,很见不得他这么样拿腔拿调的,常常会给他大大的白眼,怼他“不好好讲话”。

非常态“老香猪”

大家开始发现“老香猪”不大对头,是见他总戴着一块明晃晃的手表,故意当着众人晃动手腕。在当时,手表算是贵重东西,有表的人都小心保护着,干重体力活时不会戴着表。可他在地里干活时,光着膀子,手腕上却挂着闪亮的手表。大家常常问他时间,可是发现他回答的时间总是不对,最后才知道那块表根本不走。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更确定他精神不正常了。那次我在县城的大街上,正与一位好久未见、文质彬彬的北京朋友谈话,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声兴奋地喊我的名字,一回头,就看见“老香猪”手里举着一堆东西,不顾街上的行人,横冲直撞地向我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叫“我买到了,好不容易买到了!”我问“你买到什么了?”  他举着手里的东西,我一看,是厚厚的一大迭手帕,足有五、六十条。他急匆匆地说﹕“真巧,刚买到就碰见你了,你赶快给我缝一条床单。”

他的“意识流”思维把我搞昏了头,怎么也想不明手帕和床单的创意,还有为什么这任务交给了我,我平常和他很少讲话,我比他年纪小很多,又不是他的亲属;而且,他不是宣称有女朋友吗?我除了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尴尬,不知道如何应对。

只记得同我讲话的那位朋友,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说:“妳有事,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我忙说“我没事”。老香猪却目中无他人,只眼巴巴地看着我,硬往我手里塞那些手帕。朋友的眼光于是变得更加嘲讽,好像认定我同“老香猪”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之后,老香猪又忘了这事,我也免了烦恼。

爱情梦碎的老香猪

这之后,他的状况越来越糟,他自己却毫不察觉。有时候他会突然大声表扬北京女知青,说我们都是“老实人”(我们不太会当面骂他),同时又控告成都女知青是“骗子”(四川女子多数比较麻辣,如果他无缘无故给人塞手帕一定挨骂)。

有一段时间,他常常逢人就说成都女知青刘XX是“我的人”。控诉这女孩子出尔反尔,吃了他的东西又反悔等等。气得那个女孩子大哭了好几场,说好端端的被他坏了名声。记得那女孩子边哭边凄厉地喊母亲(母亲不在身边),“我是你的女儿,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成了他的人了?”

那个很秀美“文气”的成都女孩子,受到这个刺激之后,很快找了个军人未婚夫。老香猪也知道破坏军婚会被“判刑”,便不敢太嚣张。

只是,人高马大的老香猪,从此更加直眉楞眼,跨着大步“憨蹦蹦”地在连队高地和铁路上来回“视察”,谁也不太敢惹他。也有人对老香猪的状况,存着看戏的心态,似乎无人提醒他应该去看看医生。

大家都默认,老香猪是因“单相思”引发了精神病,都忌讳当着他的面说“爱情、精神病”等词汇。可他自己却突然爱上了“神经病”的说法,他最常用来批评别人的口头禅,就是“神经病”。

 这也令我想起有些“出类拔萃”的艺术家,会在精神不正常时创作出“最高水平”的作品,可能“精神病患者”的世界比“俗世”更美更纯吧!

“老香猪”已经不能胜任文书的工作,虽然他一天到晚装出在思考、写东西的表情,其实啥也写不出来,算账也是一笔糊涂账,接手的人完全看不懂。不过众人面对一往无前而“特立独行”的老香猪,也都不敢得罪。

单纯善良的老香猪

老香猪的内心应该很单纯、善良。如果女孩子找他帮忙干些重活,他是“义不容辞”的,只是他常常不能领会别人的意图,用力过猛反而帮了“倒忙”而挨骂。

他整天风风火火的,说话“着三不着两”,只有老人敢斥责他几句。他还是懂得“尊老爱幼”的,被训斥时,就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眼泪汪汪的样子,那单纯的表情(很像香猪)也令人不忍再多说。

老香猪居然有“爱护动物”的意识,这是很出乎我意料的。记得当时我们太缺油少肉,知青每次回城总要想法子带回些进补的肉制品,肉松就是其中之一。我们把“珍贵”的肉松放在紧扣塑胶盖的玻璃罐头瓶中,要到很饥饿需要能量的时刻,才吃一小勺。可是有一天出工回家,发现人都很难“抠开”的塑胶瓶盖被咬破,瓶子倒地,里面的肉松少了一大半。

“出离愤怒”的我们,立刻展开刑侦,发现是一只大野猫偷吃了肉松, 我们设下“陷阱”抓住了大野猫。它个头很大,像头小猪,张牙舞爪的很凶悍,还在我胳膊上抓出血道道来。

最后我们几个人合力才制服了野猫,把几根鞋带接起来、栓在它脖子上,找一个力气大的女生像甩铁饼一样,把它甩到河中心去。这里的猫水性都很好,不会被淹死;我们只是要让它记住教训,别再来惹祸。

没想到我们正在对野猫执行惩罚的时候,老香猪不知道为何,突然从河边的草丛中冒了出来,大喊大叫我的名字(我名字和miao正好同韵),制止说:“那是一只喵miao咪,不要这样对它”。我们没理会他的呼叫,大野猫被抡圆了扔在河水中。老香猪居然要下河去救他。他太低估野猫的求生能力了,野猫在水中四脚乱蹬,很快游回岸上,潜伏在草丛中。

老香猪还是不依不饶,批评我们对“喵咪”太凶了,不像女孩子的样子。他五大三粗,温柔地说出“喵咪”的miao音来,还真是挺“萌”的,难怪我今天还“言犹在耳”。

那年头,太反常,连里精神不正常的有好几位(前面写过)。我们处置猫的态度,在今天的人看来,也“不正常”。不知道“改革开放”之后,老香猪的日子过得如何?期望他找个好女人,好好过一生。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