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寫澳洲華人歷史時,孫俊臣幾乎是個繞不過去的人物。原因是他所創辦的“廣益華報”是澳洲華人第一份並持續出版的中文報紙。
孫俊臣(名亦喬僧),生卒年份為1868年 - ,原籍不詳,香港出生,登記中是Sun Chung Sun(Sydney Morning Herald (NSW : 1842 - 1954), Tuesday 30 June 1925, page 6)。"自六歲讀書至十五歲退館後承父命到英京學習英文直至二十二歲而止......在英京私家書館習染華文書中文理非同白話,曾在英國讀書(1)。至於來澳洲悉尼的時間仍需查核,可資查證的是孫俊臣在1893年曾遊歷澳洲各地一年(2)。在辦報前, “做了一年左右的經紀人工作”(3)。
“廣益華報”的創建,既有當時的歷史條件允許,也有個人的生存要求。
外在的條件是香港在1874年就有了王韜及黃勝創辦《循環日報》,而該報開近代的中國政論,正好迎合澳洲華人的心理需求;後期湧現的《維新日報》、《香港通報》、《嶺海報》、《商報》等提供了更多的編輯素材。內在的是孫俊臣初到澳洲後即進入雪梨本土的文化圈子,也沒有足夠的現金可以從商,他也需要生活,而創立報紙需要的資金量有限,是故“廣益華報”應運而生。
關於“廣益華報”最初創建時的情況,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包括時下許多學者。原因來自孫俊臣本人。說法有數種:
1. 啟者 本報館孫俊臣日前曾蒙洋人二位:一名當﹑一名非立,三人合股創成公司。今此二洋伴志圖別業,願將全盤生意頂與孫俊臣承受。故曩者廣益華報經欠各項皆歸孫俊臣支結,並各銀両亦應為孫俊臣所收,今自以後仰眾梓。(4)
2. 本報開將時,華人孫俊臣與洋人三名,總共四人合伴資本平出。此四四皆認讀書之輩,請求狀師訂立廣益華報合同,費去酬金七磅七元之多。(5)
3. 嘗思世人擇善而交,必沾其益。本館前有洋伴名顯厘加羅姓連尼路非獨幫助廣益華報功非淺鮮。(6)
但“廣益華報”的經營過程,有相當清晰的脈絡:
1894年9月1日,“廣益華報”創辦並出版,第一期共7頁免費贈送。在第一期中沒有廣告版,孫俊臣寫稿,李彩章Cai Zhang Lee刻印並排蠟版。洋伴George Arthur Down司理,James Alexander Philp有較爲廣泛的人脈關係,所以在廣益華報中擔任對外及廣告業務。
廣益華報在1896年10月開始改版爲鉛字粒排版,故繕寫工作已經不需要了,李彩章在1897年身故,使孫俊臣變成爲該報的主要業主。次年(1897年)接任編輯一職,因爲報紙已經運作了3年,版面基本固定,也改用了鉛字粒排版,新聞方面只是控制每版的字數及先後次序,排好版後作最後的審閱;當年也沒有突發新聞之類的急需改版調版之類的麻煩事。
廣益華報的發行情況與新加坡的《叻報》類似,《叻報》到1980年發行量逐漸增長,至1900年前後維持在500份左右。而廣益華報則宣稱發行量在800 - 2000份左右。
由於廣益華報是華人的第一份報紙,且第一份是遍發雪梨的英文報紙予以通告,所以在1896年時及雪梨紐省各地的報紙不少予以報導,免費代為宣傳。紐省維多利亞省及昆士蘭省的督憲也在收到該報後回函祝賀,一時風頭甚勁。
早期的華人報紙,不僅僅是廣益華報,雪梨的東華報 Tung Wah Times﹑民國報 Chinese Republic News,以及墨爾砵的愛國報﹑警東新報都經營得十分困難,主要是拖欠報費嚴重;墨爾砵的平報﹑民報則閱報量不足,很快就收攤了。1902年10月18日第5頁的“論說報金”中,孫俊臣是這樣寫的:
“本報開張十年,而來看報貴客多欠賬務。弟等上數年前因見數小,或一年或兩年送單一次。乃因一則擔悞時日,抄單付信;二則屢覺數細不欲多摧。豈料直至前載舊載,查真數目,欠撻者過半之多。故每一二月久付單一次,勤勞催逼。方知竟有詐作不知付單,數次之後作為感激,特將原單及報章,從信館付回。其弊之原,多因初時則作報章小事,半年長無非三五元之數,何愁欠撻,他日還銀,也未為遲。雖是作事微小,轉眼之間則有一二年長,共欠十數元之多。此時則覺數目重大,欲支而不願,欲不支則日積日多,故將單紙及報章從信館寄回頭。弟等重複付單寄信,不但心神氣力,兼要士擔﹑紙張﹑信筒。雖雲每張付費一毫,單紙信筒所費有限,但是一客所費有限,惟有十客﹑百客﹑千客所費則重。看報者共有數千,欠報金者大半。每月開單一次,所費士擔英金數磅之多。千數單紙信筒未計,另外夥伴工程加重。一人之工,要分兩人方可當任。古雲,十人能肥一,十人易損一。本館貴客數千之多,執規條照公道欵待。弟等則是十人有四,其餘六名多作數小事乃平常。且山高水遠,未嘗相會,解囊覺難。若略計算十有四人作債,平常者餘外六人照執公道。弟等必照料日前,多多允從賒欠。若肯付來,則作相安,若不付來,亦作為閒。此乃弟等立意開設廣益華報之法,無論各省各埠所欠多少,總之任君自量。屢念先益他人,後益自己之意。豈料近來或因世界艱難,或因現無工藝,或因生意冷淡,總之賒撻者過半有餘。且近來信館士擔不比從前,遠近付報皆要先貼付費,方肯代收。不知之以為報章一本萬利,摺指一算,見其利路之微。其工之多繁難之大,今照直錄,俾眾曉其艱辛。八頁白紙費,用資本銀半花令;印工每張個半花令,付費每張兩個花令,已上共計五個花令之多;每張價銀二毫即是八個花令,除去實本仍剩三花令。將報章八頁,用漿粘便後用奉條捲起;且貼士擔交到信館,此等工程料值工銀兩花令。尚存一花令,作為週年信劄來往士擔費用;另有抄單﹑登部﹑印刻封條之名姓﹑住址,未曾計算。每張價收兩毫,苦不跳撻則有照顧餬口,養生之幸。如十人有四欠賬不還,弟等之工資口糧十份減四。從此明見,若果十份減四,弟等寬容笑面,雙手領受。不料十份減六僅剩四成,反問本身亦必曰,既是賒賬不還,斜山海遠隔,不但利路微薄,且與血本有虧,則不能再久多賒也。故今而後,但凡有心照顧者,務必照天下各埠洋報館章程,先來銀而後付報。料列翁明曉事,乃受迫而為。三五年前賒撻雖多,照部計算約有千磅。惟有鳥修威付報寬容,未多掛慮。豈料今日賬愈積愈久,其數愈大,未見來銀,且士擔收足,逼設此法。明理者定必一目了然。不但不起怪心,且有憐恤弟等艱難之意”。
該論說連登五次,可知孫俊臣的艱難。
廣益華報之所以能延續近30年之久,主要是廣告來源依賴澳洲本土公司的廣告,相當多是先期付款的長期客戶。而華人客戶有些是先預訂而不付款,到追討時乾脆將已閱報紙退回。有一些預訂戶回國並不通知,造成按時寄送,結果是報費無著。其他各報皆如是。
1901年孫俊臣承受全盤生意變為獨資,一直經營到1923年9月3被告等法院宣佈破產。
孫俊臣曾與一個法國婦女Annlie Buchan結婚於1899年在雪梨結婚,並生了個孩子(William.Henry.Sun.Johnson),孩子在1907年7月送回香港給孫俊臣的父母撫養,後來是否回來澳洲就缺乏資料。而Annlie Buchan在1909年與孫俊臣打離婚官司,再也沒有復合。
從歷史資料看,孫俊臣住在現在的中央火車站附近的沙厘希Surry Hill,因為早期在夜間他會踱步的附近的華人商店區去。孫俊臣有典型的文人愛好,例如雪梨“星期日泰晤士報”Sunday Times對他的形容是“A valuable microscope with 1500 slides is one of his treasures. And he is fond of easy music, as testified by the presence of a pianola, one or two older piano-players, several handsome cabinet musical boxes, a phonograph, and many hundreds of records and discs. His collection of stereoscopes and slides is unique. And the Asiatic color is given the furnishings by the fine examples of Chinese and Japanese art, which grace the walls”。(7)
孫俊臣與雪梨大部份華商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日常來往密切的是梅光達及李益徽。1903年梅光達的死及李益徽的回國對他的打擊很大,之後則長期患病,到後來只能委託李襄伯代為料理。
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物價飛漲,報紙運作困難,孫俊臣已經需要出售傢俱來償還債務,之後的病痛使他每週都從公司中提款7 –9鎊,公司就更難運作正常。(8)
孫俊臣開始走險棋,利用有在“廣益華報”登廣告的客戶對他有60 – 90天的信用期購入貨物(包括專利藥品﹑食物﹑雜貨﹑麵粉﹑汽油﹑油漆﹑餅幹﹑肥皂等等)(9),並低價賣給其他華商來回收現金,到後來越陷越深,到被客戶告到法庭的時候,總負債為5093英鎊,實際資產僅剩餘435英鎊(10)。
1923年廣益華報以公司名義破產,到1925年孫俊臣的個人信譽破產案終以法庭認定孫俊臣是一個“欺詐性的﹑不誠實的商人”,“不應該被允許回到貿易界”。自始孫俊臣消失在公眾的目光,再沒有其他下文。
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