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雪林冬烛时(1966年7月)
七月的北京,闷热如蒸笼,却比八月更令人窒息——
红卫兵刚被工作组压制,勒令“深刻反省”,人人必须上交“思想汇报”。
校园里口号声哑了,大字报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墨迹与审慎的眼神。
——可校长知道,这不是平静,是风暴前的屏息。
一个停电的夏夜。
不是冬,却比冬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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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斗会之五-干部子弟
校长的头被来回猛推,从思绪中惊醒。脖子像要断开。胸前挂“反动黑帮”,背后吊“可恶流氓”——纸牌晃荡,墨迹未干,像刚从油印机里拽出来,还带着火药味。
孙行踱步上前,亲手替她戴高帽。动作标准,如演练过千遍;表情肃穆,如执行圣礼。校长抬眼——女孩已比她高出一头。刚进校时,两人还差不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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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他们初恋时,话题总绕共同的梦——一个新世界,纯净如晨露,无贫困,无压迫。他们坐茶肆,灯光昏黄,话热烈如火。王严拆解共产主义蓝图,讲苏俄十月革命,长征血泪,抗日刀光剑影。她听得出神,眼中燃光,插话道:“中国人民要站起来,赶走帝国主义,建自己的国家!”他笑她天真,却惊叹她的心,热烈如夏风,吹得他心动。他们的世界,无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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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斗会之四-阴阳头
孙行看到校长脸上现微笑,抓住她头发说:“有什么好笑,你这不干不净的黑帮!我们的新世界不要你这种旧货!”几根头发被拉出,校长痛得发抖,没出声。
孙行怒气未平,顺腿踢一脚,校长哼了一声。
文彬彬上前,嘴里喊:“看你还敢装清高!”
操场烈日如铁板,滚烫刺骨。
水泥地蒸腾着热浪,空气里飘着尘土、汗味和墨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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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雨巷
校长永远记得与老王相识那天——像命运在雨中点燃一盏灯。
她二十出头,刚考进华西协合大学,却早不是温顺女学生。离家时只带一本《新青年》和半块干粮,白天上课,夜里发传单、讲演,声音不大,字字钉进人心。她不甘做“漂亮花瓶”,要的是用思想烧穿这沉闷世道。
她住大学后门第三条巷子——本地人叫“烂泥湾”。屋顶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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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棍下的立场
烈日。烙铁。烫在背上。
她低头。影子拖得很长。像一根绳。勒在脚边。
名字被喊。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在群声里碎裂。被反复抛掷。像肉块扔进绞肉机。碾成渣。政治口号的渣。
“学贼”。
“黑帮”。
“流氓教师”。
“腐蚀青年的淫妇”。
每一个词。都像刀。割在灵魂最软的地方。
她打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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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碗前的诀别
这是一个长长的一天。
校长早上起来,天色晴朗。
她知道今天会再有批斗会。她仔细清洗自己,头发比平时更整齐,换上白色衬衣、蓝色裤子和母亲去世前做的布鞋。
丈夫老王说:"今天外面怎么样?"他把世界分为家里与外面。
她镇静地说:"没什么,工作组走了,同学们正在自发深入开展文化大革命运动。"
"你可以不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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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斗会之二
孙行感到一种无名的快感。她对大家说:"这批黑帮,工作组在时,他们躲在办公室,名为写检查,实在享清福。同学们,今天我们要杀杀她们的威风。同学们,今天是你们体现阶级立场的时候,是为毛主席彻底扫荡黑帮的时候了!"
一个同学大喊:"打倒xxx!"同学们齐呼应:"打倒xxx!"
另一同学喊:"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大家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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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影子
文彬彬看着校长跪倒在地,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当她完美地执行孙行的意图时,当她成为孙行意志的延伸时,她总会感到这样的满足。
她想起昨晚在宿舍镜子前的练习。她对着镜子厉声喝道:“你是人民的敌人!”然后凝视自己的表情,调整语调,直到那愤怒听起来像从孙行喉咙里直接撕裂出来的一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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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前言
这是一个关于北京一个校长如何死去的故事。不是在战争中,也不是在寂静里,而是在一九六六年灼热的八月,在北京一所学校的操场上。
那天早晨,她洗净了脸,梳好头发,换上了母亲生前为她做的布鞋和那件白衬衫。她没有躲藏,没有逃跑。她像一位去上班的教师一样,走进了校园。
她早些时候曾被打过,被羞辱过。但她依然相信——相信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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