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合拢。痛楚退去。她轻了,像羽毛。
低头看自己,脸色苍白,血迹干涸,身体僵硬。
她离开了躯体。面容难看,想翻身遮掩,却无力。
可以随意飞行,身体不再疼痛。放心不下的,是老王。
她想说:“对不起,我先走了。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我宁做鸿毛,泰山太重!老王,让我做你的鸿毛,伴你左右。”
想对学生说对不起,没有按照毛主席教导好好教育她们。或许来岁会不一样。
夜风吹过。黑影摇晃。
一个影子停下。声音传来:“是你吗?”
她一怔。是母亲。
”妈,你还好吗?”
“我不要紧。你看样子不行了。”
“妈,我现在挺轻松的。你怎么找到我的学校?”
“我经常来这。”
母亲的出现让她惊疑不定。,
是灵魂?是记忆?还是我心里的声音?
“妈,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飞远了”校长给母亲致歉,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别说了,你飞得越高越好,再不,我们又见面了!”
母亲低声:“今天啊,我带你去个地方。”
孩子抬头:“什么地方?黄泉路?地府门?”
母亲摇头:“不是……骗人吓小孩的。”
“那是哪里?”
母亲停顿,像从远古说话:“一个好地方……无痛,无争。天不怒,人不悲。顺其自然。”
又絮絮叨叨:“听我说,你离家后,我一直在找……找个地方。适合我们全家。你爸赚钱。你唱歌。弟弟和伙伴在街上玩。我做想吃的菜,邻居种想种的庄稼。风来水动,日升月落,皆顺其道。无官,无神。无争,无惧。”
她低语,眼神飘远:“没有打,没有骂。没人逼你下跪,没人逼你喊口号。念书就是念书,笑就是笑,不会被记恨。天地自有运行,人心安安稳稳。”
雾越发浓密,像把时间揉成一团。
她看见自己的一生。
父母守着家业,按时祭祖,算阴阳,讲因果。
小时候的自己。躲在桃树下,和伙伴追逐嬉戏,数花瓣。
也经历过饥荒、战争、灾难。
长大后,她离家来到成都大学。
加入左翼学生运动,在街头宣讲平等和社会变革。
母亲的存在像桥,连接生与死,过去与选择。
她低声:“孩子,要安稳。死人也要安稳。心如水,随天行。”
雾散开,出现一条河。水声轰鸣。奈何桥若隐若现。
孟婆汤热气腾腾,苦涩香气升起。母亲端碗:“喝下去,就能忘……痛苦、屈辱,都化作水流。”
她低头,看见汤里倒影。
她喃喃:“妈,这是解脱吗?若忘了痛,会不会也忘了爱?我一生的努力……都没有意义吗?”
母亲温柔:“孟婆汤不是毒,是镜子。喝了能放下。忘仇、忘屈辱。天地有常,道法自然。该留的,就留;该去的,就去。”
她摇头:“我想回去。”
母亲叹息:“那里有痛苦。”
“那里也有爱。”
“妈,这里是我的地方。死了,也做这里的鬼。”
雾渐散。校园重现。操场空旷。她冰冷的身体静静躺着。
母亲的影子渐远:“我在那边等你。不急。”
她想:梦想,不在未来,梦想,在过去,也在现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