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行

我的旅程如同激情的旋风。有些人追随既定的轨迹,而我渴望探索未知。我观察人们,观察他们的本能,观察他们的踪迹。对我来说,写作并非为了创作,而是为了展现人类荒谬性中各种可能性的美妙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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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之死 - 16 讲台刀上

(2025-09-09 15:21:08) 下一个

讲台刀上


雨停了。她跪在操场泥泞里,墨汁混着血水,从额角流下,滴在开裂的水泥上。那冰冷、窒息的感觉,不来自肉体,而是灵魂——猛地把她拉回那个午后。

阳光刺眼,粉笔灰飞舞。她站在讲台上,手握卷边的《丁玲文集》。台下坐满了她挑选的学生。后排角落,王严看着她。他不是来听课的,只是看她。自从大字报贴满校园,他心里一直不安。她认定“正确”,便义无反顾,即便刀锋会伤自己。

她没有讲为农民呐喊的丁玲,只讲那个被《人民日报》点名的“反面教材”。

“同学们!”她的声音清亮,充满权威,“今天批判丁玲!她迷惑过一些人,但我们必须用毛主席文艺思想的手术刀,把她解剖!”

她翻开书页,声音陡然转冷:“她写《在医院中》,写知识分子的‘苦闷’和‘不满’!这是小资产阶级动摇,是对工农兵的污蔑!”

王严看着她。她的眼神亮,热,充满战斗激情。熟悉的她,为理想可以燃烧自己。但此刻,这火焰让他感到寒意。

“文学是什么?”她合上书,目光如炬,“文学是阶级斗争的工具!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武器!不是丁玲用来发泄个人情绪、贩卖小资产阶级情调的自留地!”

教室里鸦雀无声。王严指节发白,想说话却堵在喉咙里。下课铃响,学生们热烈鼓掌,鱼贯而出。

王严最后一个起身,盯着讲台上那本被红笔批注的书。

“你……非得说得这么狠吗?”他的声音干涩。
校长收拾教案,眼神微微黯淡又坚定:“老王,这是组织决定,是路线斗争。丁玲的问题,不是个人问题,是大是大非。”

王严无言,只感到深深的疲惫与难过。他没说为丁玲,也没说为她,只是——难过。

校长看着他,伸手又收回,知道此刻任何温情都不合适。她轻声说:“回家吧,我……给你做饭。”
王严点头,慢慢走向门口,低声:“别太累了。”门轻轻关上。

她独自站在讲台,阳光拉长影子。

王严在门外,看着她走向深渊。沉默,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

可如今她才明白——当年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如今都化作了砸向自己的石头。

学生们喊出的每一句口号,都是她亲手教会他们的。

她终于懂了。忠诚是一把刀。她亲手递出去,学生们接过来,然后砍向了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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