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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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彬和小淘的故事 —— 1983年七月G

(2024-07-20 15:04:02) 下一个

1983/7/19 阴
这夜小淘制作了一张朝鲜半岛地图,厚厚的棉褥子吸收了尿液扩张的野心。
大彬床头的小瓶灌了一半,工人村里有好几个大妈来要讨大彬的童便,拿回去配药,要是妈妈知道一定会拿起来倒掉,她特厌恶这些无知的陋习,喝尿也别喝俺们大彬的。爸爸悄悄取下小瓶,放在墙角。
大彬还在酣睡,他太需要深度睡眠,让大脑有足够时间重组白天纷至沓来的各种印象。他那安详的睡态能让爸爸凝视很久,默默地祝福他快快长大,成个像赵爷爷说的那样,一个外交家,是的,好多人都这么说。
两年前在火车上,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问他:“愿意跟我交朋友吗?”
“愿意。”
“我是美国人,你还愿意吗?”
“那,我可得问我爸爸。”(涉美的外交一定要得到上级认可,这是从娃娃抓起的反美教育的结果。洋基美国佬,在这个三岁孩子面前发抖吧!)
另一次车厢对面坐着个比爸爸年长的戴眼镜的女士给他讲故事,聊天。大彬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隐台词:您这么经多识广,做什么工作才能这样?)
她怔了好几秒,回答:“工人。”接着继续讲故事,长长的故事结束后她说:“大彬,这个故事告诉你要诚实。”
“我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彬怔了一秒回答:“以前是个工人。”
“滴水不漏”,那人摸着大彬的头,抬起头对爸爸说:“天生的外交人才。”
家有大彬,忧心忡忡,怕他循规蹈矩失真,怕他恣意放任失态;怕他吃不住挫折自暴自弃,怕他听了夸奖自鸣得意;怕他娇得经不得风雨,怕他骄得断了人脉。眼下只怕他像妈妈说的那样“不高兴”,有着太多的负面情绪。
他可真不如小淘好经养,小淘能受屈能受罪,虽说油盐不进,却也皮糙肉厚百毒不侵。他像他妈妈说那样“没头脑”,抛开不愉快,钻进自己的小九九里自得其乐。
兄弟俩实在太不一样了。



1983/7/20 大雾
因为阴天棉褥子没晾干,晚上硬床板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单。单层的床单不吸水,这夜的地图竟做成幅员辽阔的俄罗斯。床单把爸爸冰醒,抱起小淘,另换一条床单。小淘突然大哭,哭声震天,四邻都会被吵醒,怎么哄也不行,爸爸的火儿上来,打屁股。他哭得更厉害了,再打,再哭,爸爸的手软了,抱他出门。外面新鲜的空气,天上上弦月安静的光让他在爸爸怀里睡了。
转年到天津,爸爸跟大姑提起小淘睡觉时哭闹,大姑说:“大明睡不好也会闹。”大明是她儿子,比大彬小一岁,大眼大嘴,人也大方。
“他闹觉?”
“比闹觉还厉害,谁要把他闹醒了,他能发狂地跳脚,闹够了就坐在床上,一直坐到天明。有一回闹得厉害,他爸没抓住,他跳起来一头撞在门框上,血流如注。吓得我忙用云南白药止血,抱着他去医院。”
怎么会这样?大明可是个没脾气的好孩子。一次他和在大彬在姑奶奶家玩,小姑奶奶看着他说,他眼睛不小,可就是眼大无神。他“哇”地一声哭起来“妈妈,妈妈,小姑婆婆说我不好看。”(小姑婆婆可是当过周总理的翻译,见过大阵仗的文人,咋这样评头论足无端伤害一个两岁的孩子?)
“老实巴交的大明,咋闹起来这样厉害?”
“说的是呢,那不是撒娇耍气,是真发火。我带他看过大夫,后来在图书馆找到一本关于睡眠的书才知道,睡眠分浅睡和深睡两个阶段。
深睡眠时呼吸减缓,身体和大脑得到休复,这时候轻易闹不醒,醒了翻个身还能接着再睡;
在这之前是浅睡眠,精神松弛,多梦易醒;入睡和浅睡时,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猫,对周围的人绝对信赖,对周边的环境一百个放心。浑身肌肉放松,尝试舒适的姿势,排除杂念,安静致远,踏上寻梦的征途。如果这时突然有一只大脚踩着它毫无防范的最柔软的肚子,它会吃惊地跳起来。人也一样,打断刚刚放松的身体和大脑的入睡程序会非常痛苦,而且因为害怕再度被闹醒而不敢入睡。”
大姑说的有道理:大彬很少做梦,睡眠质量高,记性好,积累了很多知识。小淘浅睡眠多,梦多,容易醒来,醒了就难受得大哭不止。
入睡阶段被吵醒谁都不舒服,有些人反应激烈,会急得蹦脚、呕吐、撞墙。爸爸懂得这些道理时,小淘的屁股早已经被打过了。今天记成文字,只为让新爸爸们多一分耐心,少一些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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