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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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彬和小淘的故事 —— 1983年七月F

(2024-07-19 15:27:56) 下一个

1983/7/18 雨
1983/7/15 晴好
早晨六点,小淘就哭起来,反复三个字“找哥哥”,一口气说了三十多遍。
“爸爸明天带你去邯郸接哥哥好吗?”
“不行,今天就要接回来。”
“今天去,爸爸自己去,不带你了。”
“行,哥哥回来就行。”
“你不去邯郸,就吃不上那里的冰激凌了呀。”
“没关系,给我接哥哥回来就行。”
今天搭敞篷卡车,确实没法带小淘。
匆匆赶到赵家已是中午。爸爸突然在赵家现身,大彬或有压力,或打乱他的心情,或影响他的表现,不知何种心理让他像见到生人那样往后退缩。两年前他第一次登台演出时,爸爸妈妈走到后台,他也不高兴。
赵侠悄声告诉爸爸,大彬曾问:“赵阿姨,您怎么认得爸爸的?”
“我是你爸的大学同学。”
大彬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说:“我不信,100个人才能挑一个大学生,怎么就能挑到您?”
“我跟你爸在一个大学,他是电机系,我是化工系的。”
“化工系不就是培养化学家的吗?化学家不就是在实验室刷试管的吗?”
爸爸不觉得这些“童言”有趣,也不想再说大彬种种童趣,只想把他带回家跟小淘交差。
“大彬,走,咱们回家。” 大彬看着爸爸,往后退了两步。
赵家三代人异口同声“看到了吧?大彬还没玩够呢,再说,赶明儿周日,怎么也该让俺们过个开心的礼拜天吧?后天赵侠的妹妹去医院上班带他去新市区,你去那儿接,就不用再往邯郸跑了。”
乘车回牛儿庄矿,下车直奔幼儿园。
阿姨说小淘整整哭了一天。太可怜啦,爸爸抱起他出门。
“哥哥呢?”
“没跟爸爸一起回来,赵阿姨留他。知道人家为什么会留他吗?”
“听话。”
“可不光是听话,你哥哥不怯场,跟谁也能大大方方。”转移注意力奏效。
晚上妈妈下班回家,知道大彬在那里开心,也就没再说啥。


 

1983/7/16 热浪袭来,暑气逼人
清早,小淘睁开眼就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蛇和大龙。我跳起来,把他们都踩死了。”
他有过很多梦,也喜欢跟人说他的梦。第一次听到他说梦还是两年前刚会说话的时候,他说梦见拿耙子跟猪八戒对打。
梦中踩死小蛇和大龙,成了为民除害的大英雄,这可以帮助他医好被伤害的自尊心吧。总之,有了这个梦之后他重新找到自我,不再提哥哥了。


 

1983/7/17 周日
昨天没去幼儿园,今天礼拜天更不用去了。小淘拿着个小玻璃瓶来问爸爸:“装的啥药?”
“治咳嗽的复方甘草片。”
“咱家没人咳嗽呀,要胶囊干啥?扔了吧。”
爸爸拿过来一看,说“这是治感冒的银翘解毒,留着备用的。”
“过期了吧?你看看啥时候到期?”
爸爸在忙着做饭,没顾上看药瓶子标的有效期。小淘一定认为,不说话就是默许,他拧开瓶盖,把胶囊倒进垃圾桶。爸爸没说啥,但知道还会有后续故事。记住这个断头,过些日子就知道小瓶的去处。(这个小瓶还有故事)

过了一会儿爸爸说:“明天跟爸爸一起去峰峰市区接哥哥。”
“哥哥不是在邯郸吗?”
“明天小赵阿姨来上班,带哥哥坐车到市区医院,咱们到那儿去接。”
晚上,妈妈的手被热水烫着,本来就不痛快,干脆躺平。


 

个周一,小赵阿姨来市区医院上班,今天她来,会顺便带上大彬。
爸爸和小淘冒雨来到医院。这是方圆百八十里最大的医院,规矩森严,门口有个高台,值班的老奶奶把他们挡在门外,拨了个电话。
高台后边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小淘歪着脖子往里张望,没一会儿看见小赵阿姨拉着哥哥从远处走来,急得他跺脚,可惜没飞起来,被爸爸拽住。
俩人走到门口被从旁边甬道插过来的人拦住:“小赵,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大彬抬起头说:“我是小赵阿姨的姐姐的同学的儿子。”那人愣了两秒说:“行,真拎得清!”
小哥俩见面抱在一起又喊又叫,“嘘——医院里禁止喧哗”爸爸悄声说:“住院的都在养病。”
走出医院,乘着哥俩打闹,小赵告诉爸爸:大彬跟她的外婆、母亲、姐妹都有说有笑,偏偏淡着她父亲。他原本不喜欢孩子,尤其不喜欢被宠坏的孩子,但大家都喜欢大彬,只好让勤务兵送来火腿大虾,逗大彬开心。哪大彬白吃不买账,于是老人家对他说:
“我带你去剃头吧?”
“回家让我爸爸给我剃。”
“去公园呢?”
“去过了。”
“要不,咱去游乐场坐登月火箭?”
“人家关门,门口有通知,说这个月都不开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严防死守油盐不进。部队里成千上万的官兵没一个敢这样怼他的,老爷子尴尬地笑着挠挠花白的平头。大彬越是爱答不理,越是欺负攻击爷爷,越会讨阿姨们喜欢。
昨晚饭后收拾桌子,大彬碰到一个玻璃杯,随着“咣当”,爷爷“呦”一声。“呦什么呦?又没碰坏你们家的杯子。”众人大笑,爷爷说,做错事都能得到婆婆妈妈们的满堂彩,哪天到男子汉中间就不好说了——此说不幸被老人家言中,那是后话了。
吃了刚出笼的牛肉包子,顺便买了条活鱼,在岳城水库现捞的。
在车站等车时,赵侠来了,她说外婆不放心,让她来看看。她先到煤校,扑空后准备回邯郸,不想在车站碰到。她张开双臂,蹲下,等着大彬扑向她的怀抱,大彬却往后退,怯生生地望着她。
“怎么?不认得赵阿姨了?”她摇了摇头,站起对爸爸说:
“费,你不觉得这孩子失真吗?他在我们家放得开,敢说敢当敢做,当你的面却不敢认我了。”
“我在场,他可能会觉得有压力。”
“大彬说爸爸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有压力害怕呢?这两天正好我的男朋友来,大彬跟他住一屋。头一天晚上临睡时他说,‘叔叔,我想上厕所又怕黑。’‘那怎么办呢?’‘你抱我去’。大彬跟你这样撒过娇来吗?”
“撒娇?”爸爸信口答着,暗自吃惊他会那样发嗲......
“从来没有过吧?一个五岁的孩子,多希望父母的温暖,你们不给他,他才会向一个刚见面的人讨要,你不觉得欠他无数个拥抱吗?”
姐妹俩截然相反,妹妹说她老爸觉得大彬太没有节制,失态;姐姐说,管教太严,让天真的孩子,失真。看似截然相反却都有道理,应当严厉的时刻缺乏管教,应当软性的场所又欠亲热。
赵侠就为了让外婆安心,跑这一趟吗?“那倒不全是,我来,是希望你能对大彬温和一些。”
听话听音,那话的意思是,大彬不是你费明一人的,他已经是令人瞩目公众人物,而你好像并不知道爱惜公共财产,所以她才专门跑了一趟。
邯郸和峰峰之间有一条环形公路,东路经码头水乡,西路靠山经牛儿庄。东路的长途车来了,她上车隔着车窗挥手,大彬没啥回应,超标表现的是小淘,胳膊差点甩掉。
在车站又等了好久才赶上回牛儿庄矿的班车。
车上哥哥问弟弟:“你把汽水都喝了?”
“我一个人喝得了那么多吗?”
“你碰我干嘛?”
“汽车不晃,我会碰你吗?”弟弟说着用肩膀碰了碰哥哥,哥哥笑着又碰了碰弟弟,俩人亲热地吵着嘻嘻哈哈一直到下车。
傍晚,细雨霏霏,爸爸问:“谁跟爸爸去接妈妈?”兄弟俩争着说:“我去、我去。”接着找草帽,找雨伞。又为谁拿着这把折叠伞动手抢了起来,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大门打开,妈妈回来了,大彬跑过去扑在妈妈怀里。
“赵阿姨家人多吗?你没添乱吧?”
“人很多,但都喜欢我,爷爷还说我会当外交家呢。”
“长大了干什么都行,只要健康快乐,能经常回家看看妈妈就好。”
妈妈摘下湿漉漉的头巾,擦着头发说:“以前姥姥家有只芦花鸡,一下雨就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招呼着小鸡往窝里跑。我一路小跑回家,进门看见小鸡儿都在窝里呢。”小淘走过去靠在妈妈身上。
红烧鱼大彬吃了不少,小淘却没动筷子,他不喜欢腥味。
上床前妈妈给他们量身高,测脉搏,114厘米,97厘米;95/分,8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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