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唐人街雜錄 (12)
在澳洲淘金潮的年代,除了來自本土的英國移民,其他的則英國人及美國人,少量的歐洲人,20 - 30%的華人。英國人及美國人是同宗同源,而亞太地區的其他國家(例如印度﹑印尼﹑日本等國家)來澳洲淘金的幾乎沒有看到有所報導。不能不說“淘金者中最顯眼的是來自亞洲的黃皮膚中國人”最突出的莫如辮子,其他的如行為﹑舉止﹑語言等都變成另類,故而特別觸目是順理成章的事。如前所說,早在1830年澳洲輿論就討論過引進華人勞工的利弊得失,所以無論政府社會及輿論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而在1830到1852年間都沒有排斥華人的意向。至於“在‘淘金熱’及其以後的一段時間,中國人被認爲會給澳大利亞社會帶來危害的‘劣等人’和‘野蠻人’。‘疾病’、‘賭博’、‘吸毒’、‘嫖娼’、‘狡詐’、‘肮髒’等罪名成了‘華人’的同義詞,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同時也成了排斥華人、推行‘白澳政策’的起因和藉口” (“白澳政策與黃禍論始末 - 《澳大利亞與亞洲》閱讀劄記之一”, https://www.hinabian.com/theme/detail/7577602770220889031.html),是因為華人族群太大了,各種弊病成為對社會安全的威脅,這在任何國家或社會都不會容忍的事;尤其華人在澳洲是外國人身份,被排斥及限制則是必然的結局。
1896年5月22日廣益華報以“喚醒昏迷”為題,苦口婆心敬告華人,其文亦可算作對所謂 “莫須有” 的一種預應,其文如是說:
夫以我華人類聚出身於禮義之邦,托迹於蠻夷之地,非是欲覽其山川名勝﹑風土人情;只因家財淡薄﹑祖業稀微,支援不足﹑日用不敷,故迫得遠離父母,拋疏妻兒,作遠涉重洋之舉。當其疇躇船費也,問張問李求戚友之憐心,指東指西望親朋之仗義;甚至有典屋而賣田,有鬻男賣女,有寫對年而還加倍,有寫既廿倍而息三分,始得舟資有賴,路費無憂。向上天而祈禱,擇吉而臨歧。父母則叮嚀告誡,流淚而語不成聲;妻兒則懇切纏綿,涕出而手常拭目。依依不捨,苦極千般,耿耿難離,顛連萬狀。既而登船遠去,狂波怒浪,遊子獨嘗之苦,父母之寤寐相與。共嘗雨雪風霜,遊人獨曆之愁;妻兒之魂夢相與共曆。及得平安抵埠回報佳音父母始展歡眉妻兒稍舒遠慮。初到金山一二年尚知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時難。安分守己蹈矩循規。兄弟之勉語無不從,朋友之諫言無不信。迨至多棲四五載,或者黃金就手,白鏹從心。詡詡鳴歡,洋洋得意。兼以番話多學得幾句,番文多學得幾篇。賭場﹑煙館闊佬而逞風流,酒肆﹑茶居裝大架而勾脂粉。求財不記其難,化財自覺其易。散得落花流水,人人都是知交。撈到蹭蹬酸咸,個個如同陌路。反謂時運不齊,命途多,以致覊身異地,落魄他邦。遂令父母在堂,妻兒在室,望廌信而雲迷。一時不啻,數月盼魚書而道阻;一日即是三秋,蓬梗徒飄萍蹤無定。合浦不見其還珠,秦廷難望其返璧。一家數口,俯仰無所需,饔飧不能給父母。則積憂致病妙藥難調。妻兒則抱恨傷心良醫寞愈。而嫖賭飲吹之子,置若罔聞;閑遊散蕩之夫,付之不論。出門致囑,盡忘金玉之言;老眼望穿,莫接金銀之信。日甚一日,年弊一年。以金山爲自在之天,以金山爲安樂之地,豈不思萬裏長江水流到底千尋,綠樹落葉歸根。況近日番人藐視多端,辱淩愈甚,冤情枉屈,告訴無由。暗地陷謀,刻苛莫白。輕罪則拳腳交加,重案則鎖枷牢禁。尤其甚者童子亦欺尊長,擲石拋泥;婦女亦侮男丁,臭言惡語。種種抵虧筆難盡述。嗟乎!以堂堂之大國,屈身於蕞爾之區;以熙熙之衆民,受氣於無知之俗。敬勸諸君各人立志,勿務賭博,妄貪意外之財。勿戀風騷,多飲過量之酒。勿學洋煙,燒幾分有癮,廢時失事。勿隨洋姝,攪幾次生野,則興盡悲來。雖然獲利無多,亦要常時通問。此處縱付一圓回家,則我銀錢幾両。倘得積蓄盈囊,早歸故國。上以報父母養育之恩,下以慰妻兒饑渴之望。一堂聚會,滿室歡欣。何日忘之,何樂如之矣。
1897年7月2日廣益華報在第3頁再出一稿,題為“遊子須知”:
有客從埠中來者,踵門而告予曰:子爲客中人,亦知客中事乎﹖予對曰,嘗聞其略,未聞其詳,敢問其所以異。客乃坐言,某不敏才德鮮薄,無容身於中國,使糊口于四方,營營役役,無一善狀可告白,愧甚愧甚。雖然猶有慮,竊思中國華友遠涉重洋,其家資豐厚,多材服賈,以取當世之奇財者,姑置勿論。而要之家道貧難﹑資用困乏者,十居其九。當酌舟資籌,家計莫不父子﹑夫婦﹑叔侄﹑兄弟相聚。而言曰,若到異邦,務必克勤克儉,廣蓄金玉以解貧寠;誰不唯然答曰,願決西江之水,而活涸轍之魚乎。於是治行旌,會親屬,經營慘澹,似喜似憂。或有高堂白髮,密縫遊子之衣;或有中饋紅顔,悵把征夫之袂。離亭餞別,先期彭澤來歸;折柳贈行,細囑臨邛莫去。幾經航海,辭中國以遨遊;屢曆梯山,向他邦而躑躅。風波怨苦,道路悲難,初臨埠境,切覓貲財,每愁人事生疎,安得工程舉薦。當斯時也,愁腸百結,妄念無興。方謂黃金白壁,如入囊箱;必非岐路偏門,稍迷蹤迹。乃有故鄉既隔,異地安居,或傭工受職。附驥尾以娛懷,或生理啓程,逐繩頭而慰顧。光陰迅度,歲月推遷。能求麗水之金,稍蓄昆山之玉。頓忘情於既往,債未結夫,舟資謀快,至於目前財,每消乎花費溫柔鄉間,迷魂皓齒青娥。賭博臨心,戀呼蘆喝雉。鄉關久別,慵寄音書。家事多艱,空思財帛。或受饑寒之苦,或愁費用之交加。父母含悲,妻兒飲泣,千般隱患,萬種弊端。非筆墨可盡書,豈言詞所盡述乎。余聞其言通乎理,欣然稱謝,領教良多。今將其事刊之報章。仲華人之旅居異地者,遵份守己,大道生財;獲利榮旋,家庭聚樂。不誠大可快歟。
不知如“白澳政策與黃禍論始末 - 《澳大利亞與亞洲》閱讀劄記之一”等的專家們能看懂不?
或者用對等及反向思維的方式去設想,在淘金潮時的滿清有西人在中國用民主民權的方式去與官場爭辯;又或者在今天的中國用行動去支持民選或建議組織真正的工會,都會被判入獄及驅逐出境,審查入境會採取更嚴的方式。滿清期間限制外國人居住的地點及限制旅遊目的,1949年後到改革開放之前,連與外國人曾聊了幾句都要向派出所報告,有海外關係而沒有聯絡都在個人檔案中成為讀書或工作的障礙。換言之,自滿清以還,防外國人尤甚於澳洲的白澳政策。當然也有例外,抗日戰爭期間來華參戰的飛虎隊及一直在背後支持的前蘇共,甚至到改革開放後來投資的外商,“利字當頭”而已。“爭權奪利”及“利慾薰心”從來就是主題曲,用“崇高理想”或“美麗前景”遮蓋醜惡,反映及延禍到社會的自然是“口是心非”﹑“欺善怕惡”。
“白澳政策與黃禍論始末”一文中使用“莫須有”一詞說成這“罪名同時也成了排斥華人、推行‘白澳政策’的起因和藉口”,本文則摘錄部份早期華人報紙的報導,以便網友在另一角度看早期在澳洲的華人真實的狀況。
一.疾病
- 有華人譚某,在內河衣路非輪船當番廚工。向來曾見心氣蒙蔽癲狂之疾,時作時止;然爲人至誠殷實,與人無爭,一團和氣。本月十一號,誒輪船由科北埠揚帆約離埠四五咪路遠,譚某忽然癲狂舊症復發。手持六響連炮,向空亂放。適時番工水手多人在船面操作,無意之中被其炮碼彈中一人,即時斃命;又有一人彈傷手掌。迨船泊卑兀窩連埠,即拿譚某到案候審。當時帶他過堂,訊哄問他。他亦不自知其炮傷人命之事。而船主與被傷之人均稱他爲好人,並無別言怨他;即對官亦無別言告訴云云。(廣益華報1894年9月1日 第2页 “癲狂傷人”)
- 本月廿四號,臺灣船抵埠。得接香港友人來函,說及疫癘潛消,人民平安,共迓庥祥。惟往時避疫,各生意家還徒鄉,旋者十居六七。故港地生意,頓形冷淡。 (廣益華報1894年9月1日 第3页 “疫症潛消”)
- 本埠洋報言。有華人名培利,年五十有七,近日身擔內病。居於怕罅孖打埠非立街。忽然自己內咳嗽,連咳一大場,用盡氣力揪斷氣管,即刻跌落在吔尾連叫。大氣喉響一聲,不能再叫,續即殞命。驚動鄰里,到場將他擡上床。後皇家驗屍官並醫師二人,將其屍開看。驗得其右肺,血管斷爛。此肺久已殘損,所以咳之速力,應斷其喉也。斯時驗屍官與陪審人員,公衆批明內傷五臟損命,以免後日連累別人。 (廣益華報1895年6月14日 第6页“洋電報雜錄”)
- 富貴歸故鄉,人生最得意之事。乃不謂有財主之名,而無財主之實;有宗師所取,而無宗師所評。將見言旋言,歸複我邦旅,不啻項羽無面目見江東父老矣。即如本埠邊地名列度畀,有瘋監一所。共計困禁瘋疾華人十九名,洋人十四名。內中有一名華人﹑一名洋人,此二人似非瘋疾。故本埠官員難以批判,將此事傳入議政局司理,國家招請醫生三名:一名威建﹑一名專士﹑一名瓜扶。查驗此洋人之瘋疾是真是假。趁此機會因此位華人及別華人之瘋疾者共十九名一併載回中國。惟有一名華人得聞此事,預先逃走。他出此船,到庇兀士畔有載瘋疾華人二名,到扶孻爹埃倫亦載華人瘋疾者四名。查此船載回唐之瘋疾人,亦有些少資費到家。又聞理應亦到美利畔載瘋疾三人回唐,惟此時不能順路,故未有到美利畔載之。前年域多兀省,亦有一華人瘋疾不願入瘋監,曾載回唐。然上日並未聞有載瘋疾回唐之事也。今一創見,亦是可異。惟望梓友羇身異地,寄迹他邦;務必持躬如圭璧,勿爲蝶浪蜂狂,履足凜冰淵,莫戀殘花敗柳。他日後滿載榮旋,上可以承白首之歡,下可以慰紅顔之渴,何樂如之。尚其以此爲殷鑒也可。 (廣華益報1896年8月28日 第2页 “羞歸故里”)
二.賭博
- 英六月六號早洋報言。昨夜列墳衙門差館,差頭名督士﹑副差頭名威路﹑順帶隨差票並差十五名。八點鍾時同搭火車,直到本埠嘩打嚕地方地別街。將華人攤館二間,四圍固守。總差一發暗號,踴躍入屋。當差人未入屋之前,有華人在隔鄰見差將到,呼號場中賭者一聞飛走。躲避後,差四處尋搜,有華人勇氣者與差對打,以爲脫身之計。未得逃脫,每間連攤官﹑河官並散人,共拿三十六名。兩人一對,同手鐐鎖押。將華人作爲犯賭具之案,牽至衙門監困。若無親屬所保者,困至審判日,然後定奪。臺上所執之銀,共有六鎊之多。(廣益華報1895年6月7日 第7页 “捉攤瑣事”)
- 廿七號洋報言及,昨朝廿六號在本埠列坆衙門有街車載滿華(人)由大三號差館而來,….捉獲之時,有差人由屋尾先入,到屋內見房內賭博,其差多名即發暗號,全班合手擒拿。查枱上並櫃桶之內有銀120磅。其差放聲時,賭者四處奔走,摣銀者向屋面而去,跳有20尺亦被差捉去。總計共罰銀157磅零1元半,其銀有繳有不繳,未必如數也。 (廣益華報1895年8月30日 第7页 “洋電報雜錄”)
- 廿六號洋報說及,本埠列墳地方小衙昨廿三號在專臣縣官面前,審有華人十數名。在本埠邊名科打嚕摣攤,被差頭名篤士,拿到聽審。所罰銀少者五元,多者五鎊。又說本埠華人收白頜票者十數家,並開白頜票者一家。英皇家告票到臨,定期本月廿九號禮拜五,在本埠利華布士啲咧小衙縣官審判….。(廣益華報1896年5月29日 第6页 “洋電報雜錄”)
- 本埠六月五號,衣云鳥報云及。本埠華布街衙門,是日華人到場,所審者十分衆多。該日審判,華人白頜票之事。華人開票廠者名利安龍輝合利亞三。另有收票者十八名。…. (廣益華報1896年6月12日 第6页 “案情未定”)
- 昨谷當埠有梓友來信,云及該埠其差人控告華人名富之,因犯賭例一案。華人任用狀師名八清,對官面前不認是罪。英差名囉倫士,查得華人在屋內有一大党華人,用衫鈕作錢而摣攤。…. (廣益華報1896年7月3日 第6页“洋電報雜錄”)
- 本年前數月雪梨白鴿票之事,籐訟連纏。以致高路畔街六十四號之票廠,有人以人命誣捏,開票之人被拘困監月餘,幾乎冤沉海底。得梅光達翁出力,妥辦了事。嗣後又有二十名被皇家控告,有五名認罪,被罰作了事;尚有十五名初審之時,案察亦以最輕之例,每位罰銀一磅,惟被告之狀師勸被告者不可遵罰,將事存下他日在別衙再審。案察聞之,即謂如爾等要下日再審,審得無事作為結案;如查出事果無虛,我今判定坐監三個月,而不罰銀。至再審之日,別官查確其事,照前官所囑判困監三個月。….光達翁自用手段,以得十五名梓友一并出監無事。….本館訪事人親到光達翁處,詢及此事設何善法調停。他答曰,先求狀師將其事作成稟詞,然後親自呈上督憲并各官員,幸得各官皆交舊交之情,順弟所求而已。各官即簽名將文憑傳入大監房總管,命放此十五人,故其事果成。訪事人又問曰,求其釋放之緣由必有一端苦詞,感動於官,方可取信也。他答曰,我謂被困監者皆貧苦之家,十五人非為人父,即為人夫。如困監三個月,毫無銀両寄回家中,其妻子在中國日用衣食無靠。兼聞得為夫為父之人,入於監牢,料必苦哭連天;既拋棄不能相見,又犯事入獄,豈不是雪上加霜乎﹖故各官聞之慈心發見,的筆簽名,將困監者早日釋放,此乃事之根底也。….(廣益華報1896年12月18日第4页 “令聞令望”)
- 英五月三號洋報云及。西省即高加地新金坑之地,該省正埠,名巴扶。昨禮拜六日五月一號,該埠英差在威靈頓街拿得賭博華人數名,困監候審。洋報又雲,該埠華人雖稀,而被拿到案者,賭博最多。於此可見我華人作客洋邦者,往往舍正業而入歧趨矣。可勝悼哉。(廣益華報1897年5月7日 第3页 “聚賭被拘”)
三.吸毒
- 六月二號洋報。言及本省希埠,有一華人名張容升。昨禮拜五日,在該埠華人處傭粗工者之布帳內,飲紫霞膏自盡。在後剖腹,見有鴉片一大團在肚內。又在他帽內尋有華字親筆所寫之字一紙。言皆因近日世情艱難,維生於世上亦無奢望。欠張洪銀五鎊,故特自尋短見。(廣益華報1896年6月5日 第6页 “洋電報雜錄”)
- 昔孔聖曾云,死生有命。是知死也生也,冥冥中自有主宰,非人力所能挽留;豈潔淨而能延其年,豈污穢而能減其壽。以洋人之論死,則大異乎。此昨禮拜三日洋報刻錄,云說柏林孖打埠非立街有華人名富記,在樓上房內閉門身故。同寓諸人初時不知其仙遊一事,但見他從禮拜四日入房偃息,直至禮拜六未逢一面。故近扉呼叫,試看何因,詎料寂然無聲,不聞答應。是時同居者名亞路忽起驚駭,恐有意外,立到差館,將事直報。未幾差人至止,將房門打爛而入,見富記屍骸橫臥地上,房中百物污穢無比。且片窗門關閉,鴉片臭味無從消泄。此差即叫皇家醫生姓扶龍連到場。該醫師說,料此華人初沾小恙,步入睡房,四圍閂閉,鮮氣不通,一線濁氣叢生,難尋去路,因此喪於污穢之中。次日將屍審驗,陪審員及驗屍官亦照此批判,以結案情。(廣益華報1900年6月16日 第3頁“死於污穢”)
四.嫖娼
- 現據來函云,長順兀罷埠,乃本當士偉爐埠之邊地也。…. 該埠有倭人二百餘名,男女雜處;而華人亦有百數十之多。…. 且有倭妓數名,專靠華人作主,固豔冶場中,引動遊蜂浪蝶。凡登門買笑者,揮霍自豪,任其予攜予取。近有高其聲價,一刻之歡索買花銀一十元,通霄之樂索薦枕銀一鎊零五元。….不知倭妓之聲價愈高,而華人之尋歡者愈衆。該埠有心人爲之隱憂,爰即倭妓起一花名,號之曰咖乸架蟲。….而往來妓館者,多是蔗園蕉園耕種華客。一經沽蔗及蕉,得些工值,專供倭妓取攜。真有春霄一刻值千金之意,隨手拋撒,不至床頭金盡不止。(廣益華報1895年1月18日第4页 “咖乸架虫”)
- 本省坑上豈埠,貽來雙鯉言。該埠俱是大羊壩,富翁居多。每年所出羊毛工藝,用人不少。我華人在埠側,另立圍牆,有數百餘人,爰居爰處,或往或來,兼以洋妓三四十名。夜間燈影輝煌,月下歌聲嫋娜,引動遊蜂浪蝶,徘徊問柳尋花。覩風景之繁華,不讓秦樓楚館也。兼設票廠攤場賭博,卜晝而蔔夜。(廣益華報1895年5月31日 第3页“人之無良”)
- 古人宴桃李之芳園,足志夜遊之樂;今人入樹林之小埠,又有夜行之憂。即如坑上梓友付來一函,說及都孖刺埠金坑之處,離洋人埠有咪余路。該處華人采金者造有圍牆甚闊,搭屋舍其中,漸集漸多。設有賭博場中,卜晝而且蔔夜,洋煙館裏爰笑也。而亦爰居,更有嬌嬈洋姝不讓小蠻腰。細楊柳輕搖,恍如樊素。唇香櫻桃,半啓好事者教以彈唱,比作梨園花旦,稱呼一名呌才仔﹑一名呌我莫銀﹑一名呌桂花仁,餘外次等未有安名。但見夜間燈火輝煌,歌音嫋嫋,較燕語而彌工,比鶯聲而更滑。引動遊蜂浪蝶,往來人影衣香,覩茲風景怡情不讓秦淮名勝也。(廣益華報1895年11月8日 第4页 “謂行多露”)
- 聞得有一華友伍禮學者,以運斤籍爲事業,弄斧爲生涯。在本埠邊科打魯地方,廣福泰木鋪傭工。前數日因炎暑逼人,停工遊玩。乃不作浮李沈瓜之趣,而好爲尋花問柳之歡。忽染陽暑夾色之症,入醫院就醫罔效,不足二三日一命奄然。當其未死前一日,有親友到院,問他病體如何。他即髮露悔心,囑親友至緊通知本館,刻入報章。以警戒梓友,切莫貪戀殘花敗柳,等性命於鴻毛。我華人雖則死生有命,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致。然每每因白濁﹑疳﹑疔﹑痔﹑瘻之症調醫不愈,變症多端,而喪其軀於異域。本館得聞此事飯後茗余僂指計之。凡華人先友在廣善堂食燒肉者,十居八九因花柳而致命也。而伍某之所囑正合。曾子之言: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非人窮反本而何?(廣益華報1896年2月7日 第3页 “人窮反本”)
五.狡詐
- 依英國規矩,見官之人不能從心所欲說出。故華人當英官查審時,定然有查審之話: 然否﹑是否﹑是非等語。問此事則答此事,切不多講一言。又莫問東而答西。亦不可將自己冤情,加多告訴。英官不但不聽,而且最憎惡之。且華人不識英語者居多,英官問爾識英語否,不可一概認實不識。又不可將一二句英語答之。最好求英官要人傳話,乃爲上策。至有誓願之時,英官問爾平素用何規矩誓願,切忌莫答曰我件件都不怕之話。英官必起猜疑。若自己平日信西教,答問耶穌聖書; 若不從西教,則答願吹火柴,必然照此行之。自務有悮。夫英官衙門官審例無刑具加,勝於華之衙門。 (廣益華報1895年5月3日 第3页 “官讼要诀”)
- 本月九號洋報,水師衙門昨日有華人名亞松,被縣官審判。他系走私瞞稅,有燒酒四罌零廿六樽﹑熟煙二百零九包﹑煙仔三百零三包﹑呂宋煙一千三百九十五枝。其官審他,他肯自認犯罪,從輕罰之。將稅餉加多三倍作爲罰費,共該銀一百磅左右。故縣官問他,不願出銀則坐監二個月。 (廣益華報1895年7月12日 第3页 “洋電報雜錄”)
- 有一華人方瑞垣,在本鳥修威省甘吾叻埠種菜園爲生。不料前三年一病身亡。積累有銀三百六十鎊,貯于銀行,蒙皇家管業官料理。嗣理後,瑞垣妻兒將全權付託華人劉五桂代辦。舊歲一千捌百九十五年二月十六日,皇家曾將瑞垣所貯之銀一併交劉五桂,代爲付回瑞垣之妻兒以度日給。惟惜劉五桂取得此銀,至今半年有餘,並無書信通情。故瑞垣子胞弟棣垣,今到雪梨埠稟官追究。曾在十月七號按察司出票于劉五桂,到案審訊…. 劉五桂答曰,因爲天和生意銀両緊支,是以將此銀交入天和店支去矣。(官)批六個禮拜內依期交回衙門,限期之內不准私逃別處。 (廣益華報1896年10月23日第5页“洋電報雜錄”)
六.肮髒
- 本月三號洋報,云及華人名亞地在本埠笠拔臣小巷(47)號門牌,屋宇不潔。此人上日,受查地方者控告,惟是總不介意。查地方者言此屋宇污穢無比,屋內有房三間,多名販賣瓜菜者居住。士美打縣官,問查地方者說得如此關係,罰銀五鎊,另堂費十八元。被罰者無銀交官,將他解上卑路罅監房,困監三個月。(廣益華報1896年2月7日 第2页 “刑罰不中”)
- 昨禮拜三日,本埠洋報云及。有一華人,名亞三所居之所,灑婦稀罕,穢物雜陳。巡差查察,鳴之於官。縣官名士美打,准其所稟。將華人罰銀十鎊,另堂費銀五元半,以昭炯戒。夫以屋舍不潔,犯小律而破重資,誠爲可慨。凡我華人,既睹前車之覆,宜作後車之鑒可也。(廣益華報1897年5月21日 第5页 “县衙小案”)
- 域士活街因染疫一節,已經被困。是日下午連接參詳,欲將鄰近火車路:從衣利什布街起圍到高爐畔街,直上麥誇利街後至今步街,直到衣利什布街起處停止。被圍之屋宇,共有百數間。一連五條街位,地面有數十衣架闊。任用人夫百數名。且到該處,凡有貧賤之家,物件粗鄙,即目爲污穢;概將攜出街外,堆積如山,用火焚化。故無論英文章詩賦,及鴉片煙槍﹑衣服家私等,司理疫症人員舉手一指,欲留不得。嗚呼﹗一人患疫,百家受累。豈其恐惶過甚乎,抑或好事而爲乎?況查此華人一症,乃是腳腫毛癍投藥罔效,以致悮命;然鄰近何辜,而竟遭此破耗財業﹑株守家庭﹑不得擅越雷池一步乎。今該處一地爲紳衿者雖附和民衆,憎惡華人種類,而王家被累亦屬不淺。因一連街巷五條,俱用欄河圍困,居民數百不得出入,此等工料不爲微小。又著巡差數十名日夜把持,另請工人搬物出外投諸烈火,且將屋內以灰水洗掃,聞稍有不大合意者即將全屋毀拆,使其瘟疫泄出。今本館細查本埠甚多洋行酒店等有患瘟疫喪身者,亦不過將其一屋圍困,不許往來,並未聞有連困街位數條若此其甚也。除非近於碼頭別埠之船隻,往來船上老鼠潛逃上岸,誠恐瘟疫由鼠帶來,或則加意提防耳。 (廣益華報1900年4月21日 第3页 “又議圍困”)
- 西加個士報云,卑污地點無地蔑,有如本埠小博街(即唐人街) ,暑天之夕鮮有人願經過其地者。其內容若何,恐我白人多未洞悉。該處在本埠之中央,四面通衢大道,所有商店皆華麗莊嚴,而不知此通衢大道之後面,橫巷紛歧,屋低而狹,種種醜陋不一而足。 (警東新報1910年5月14日 第9页 “華人住址又見惡於西人矣”)
- 現據砵打雲埠衞生局醫生欽氏通報,謂該埠氣候極佳,居於此者皆得天然衞生之樂。但彼言華人居處情狀,其不合衞生之道,有足令人驚怖者。該埠華人商旅之場,本佔優勝地點,惟其舖戶草率建造,僅足遮蔽風雨,太不合衞生之道,不堪為人類居住;况暗渠則由屋內通過,甚至有從睡房地下通過者;屋內異常黑暗,因窗牗少設,光力莫達,空氣鮮通,故屋內蘊蓄之臭味甚為惡劣;屋後空地垃圾堆積,腐蟲因之叢生。埠中飲泉皆掘井而汲之,唐人街之穢水流注地下,入于井內;飲井水者必受其害,將見疾病叢生,成一極危險之現象。故該埠之飲泉亟須籌畫,從埠外引渡而來,否則不潔之氣其流弊,不堪言狀矣。至唐人街之菓子﹑菜蔬等店,多做零沽生意。其菓子﹑菜蔬往往堆積于泥地上,或在破缺灰沙之地中,腐爛之物交相堆積;貓狗畜類每從此而過,必留穢毒于菓菜之上,其不潔貨物,有若此者。以白人所居之地,兩相比較,有大差別云云。按該醫生之言若此,第未知有言過其實否耳。惟望該處華人自知警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至貽人口實可也。(東華報1913年9月20日第7页“砵打雲埠華人居處不潔”)
七.刑事
- 本省高加地金坑之正埠,名巴湖月之。十八號有華人手提六口連炮,尾追一番女名接巴轟擊。連施三響,礟子飛空。時爲驚聞左右,著急轉向自家心穴一放,應聲而倒,頃刻畢命。附近者奔告衙門,有司下驗其屍之後,令將收殮存案。現未曾查究原委,大抵冤孽之由多起於白鴿籠中耳。約執此番女一鞫,不難水落石出也。(廣益華報1895年3月22日 第3页 “負氣自斃”)
- 昨禮拜五。在該埠(希埠)衙門,審判華人朱恩。因他故意強姦李四之女,番名馬加列晏林,有年方十歲零八個月….朱恩乃耕菜園,並小買賣爲生,有小店近女子之居….扯他至房內,順手關門….行淫之….自擔保一百鎊,又一名泰安擔保五十鎊,又一名黃伯擔保五十鎊…方得放監候審。 (廣益華報1895年12月13日 第4页 “色中饿鬼”)
這次“文抄公”做得很苦,這些本來在最早期在報紙中抄錄時已盡量將篇幅壓縮,尤其是太簡單的不抄。英文先不選用,避去“或以當年澳洲人心態看華人”,但實際上華文報紙是從1894年才有廣益華報。從年份開始分類重選,越抄越不對徑,繼續抄下去到包括其他華人報紙時,還不如有網友有興趣的話打包發給個人。况且當年無論是廣益華報或警東新報等都聲明盡量不登這類新聞了,故又選了幾個唐人街的消息。
十多年前我開始接觸早期的華人報紙是越看越驚,與我更早前所能看到的反差太大了,這也是一直搜集和研究分析早期華人史的原因。
所有有關華人的負面新聞是與澳洲各殖民地政府及後來聯邦政府的有所影響,但前後考量的角度不一樣。前者在族群人口急遽增加,行政措施跟不上及文化衝突等原因;到籌組聯邦政府的時候,已經是如何確保國民有相似的價格觀了(到今天,申請歸化澳洲籍或PR,在申請文件中都有要求遵守及尊重澳洲價值觀這一硬性要求;遊客則必須尊重澳洲價值觀,否則拒簽)。
直至各殖民地政府任職到最後一屆,基本政策確立,現有的移民政策只是過渡期,所以有數年屬照章辦事,例如:
“華人來本金山者,常苦於禁例之森嚴,而孭厘濱埠許華人之入境者,尚有入籍紙﹑人情紙﹑墩位紙。似此網開三面,而不同閉關固拒也。據該埠亞架士報云劫行之柯士梯仁船,現已抵該埠。載有華客十一名,內有三名係入籍紙,四名係格外人情紙者,又有四名係墩位紙者。經由稅關查驗,俱准登岸矣”。 (東華新報1900年4月18日 第2页 “誕登于岸”)
入籍紙,也就是歸化證明文件,有它而入境一如現在持澳洲護照;人情紙即持有“聽寫測試免考證書”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人,近似現在的PR,有離開澳洲後再次回來的年限;墩位紙即是隨船而來卻沒有入境資格,但有符合按船的墩位乘客比例的人,這就需要支付入境稅才能入境,故而“似此網開三面,而不同閉關固拒也”。
移民是兩難的事不假,既想維護母國的價值觀,又得遵循澳洲的價值觀,夾在縫中兩面不是人。當兩國在意識形態發生嚴重衝突甚而引起戰爭的話,小粉紅們得注意了,被關閉到隔離營已是最好的結局,因為在常識上看他們是不會歸化澳籍的。嚴重的是資產歸零,沒收敵國資產是國際通行的做法。另外,目前有些國家在打內戰,資產損失有可能,賠償的機會很少,不會歸零,因為是內戰(除非戰爭中完全喪失)。
是故,多點了解自己居住國的歷史,知多一點點居住國與母國在意識形態上的差異,從而選擇自己應該走的路,是每一個已移民或準移民應清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