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尽管几乎一夜没合眼,蔚然还是早早地就起床了。
送走了杰森,她将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看看实在无事可做了,便打开音响,选了一首她最喜爱的、Kenny G演奏的萨克斯乐曲“回家”反复播放,她总是这样,愈是在自己烦躁郁闷的时候,愈是不让自己闲着去胡思乱想。
这首浪漫又伤感的乐曲响起,宛如迷蒙的烟雾一般在这小小的房间里缭绕,它那流转飘逸的旋律,既柔美绚丽得让她迷惑,又如泣如诉般地让她痴醉,仿佛,她那烦乱狂躁的心灵得到了丝丝安抚,已经平静地回归到了一个美丽的家园。
蔚然从衣橱里挑了一套颜色偏暖、穿着随意的衣服,又简单地对镜化了个淡妆,她不想去跟那个年轻的女人比风骚,她只是想让那女人知道:对每个人来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东西,你也会有老了的那一天。
时钟走得真慢,看看离着出门还有半个多钟头,蔚然觉得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便给潇潇打了个电话过去,想在见到柳絮儿之前,多少了解一下她是个怎样的人。
“潇潇啊,起来了吗?狗狗怎样啦?你还好吧?”
“嗐,我家这小祖宗最近越来越难缠了,跟我前世有仇似的,每天晚上不折腾死我他是不算完,昨儿个晚上,他刚吃了奶就吐,简直就是往外喷啊,搞得鼻子、嘴里全都是奶,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害得我紧着给他收拾,瞧瞧,我这倒好,做了个月子,从脖子颈疼到脚后跟儿,浑身的零件儿哪个都不听使唤了,连手脖子的筋都不对劲儿,唉,我算是完了,半条命没了。”
一说起儿子来,潇潇的话就止不住了:“昨天刚刚给狗狗体检了来着,身高40%,体重90%,整个一矮胖墩儿噢,你瞧他那俩大腿儿,粗得快赶上我的小腿肚子了,老潘还美滋儿滋儿地说呢,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长相随爸爸,身材随妈妈,净捡着缺点随的孩子将来能一门心思发大财,你说说,有这么糟蹋自己亲生儿子的爹吗?气得我让他滚一边儿去,顶着张乌鸦嘴,不会说么还唠叨。”
潇潇还在没边儿没沿儿念着儿子经,蔚然心里涩涩地难受,她从心底里有点儿嫉妒潇潇的好福气,忍不住酸酸地说她:“老潘他那是亲孩子亲得不知该说啥好了,你就自个儿偷着臭美去吧。”
潇潇压低了嗓门儿,说:“哼,还说呢,我都快让他给气死了,你说,有这么办事儿的吗?老潘跟他妈说,我们家的水电费全包在房钱里了,不用另外花钱了,他妈倒好,还真拿着个棒槌当真(针)了,这会儿正拿着个水管子在后院儿可着劲儿地浇她种的那些菜呢,我就算不心疼钱,还心疼那水不是?多浪费资源啊,要她炖锅蹄子汤,骨头都能给熬烂了,做个菜,要么煮成烂泥,要么就油炸,弄得家里满屋子的油哈喇味儿,唉,我说都不能说,一说老潘就蹦高儿,还说我跟个文盲老太太较什么劲儿,让她可着劲儿折腾去吧,大不了以后再找人来收拾,哼,他说得倒轻巧,我这新房子可就毁了。”
蔚然撇着嘴,道:“瞧瞧你这矫情劲儿,噢,人家老太太做现成的你吃还落你埋怨哦,不是我说你哈,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换作我,要是有人肯给我做吃的,我保证啥都不挑”,想起自己做月子那时,事事都得亲为,跟潇潇这么一比,蔚然不免暗自生出些怨气来。
“那倒也是”,想起婆婆的好来,潇潇觉得挺知足的:“我这婆婆手脚挺勤快,虽然饭菜做得其难吃无比,我也将就了,总比人家那些高知的婆婆,甩着十根儿胡萝卜还让媳妇伺候要强得多,哎对了,过几天下来菜了,让老夏过来拿点儿回去,自家种的新鲜,施的都是有机肥,吃着放心。”
听潇潇不经意间提到夏禾,蔚然的心头不由得抽搐不已,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里,堵得她难受。
心痛,那是因为还在乎他。
蔚然推辞道:“噢,不用了,你家老人辛辛苦苦种的,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哎,你跟我还有啥好客气的?说定了,这个周末让老夏抽空过来拿点韭菜和小青菜,哎我说,韭菜炒个鸡蛋,或者放点儿虾皮在里面烙个合子吃,绝对一绝,我现在也爱吃这口了。”
她俩还在推来让去地客气着,潇潇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听老潘说,你家老夏最近老没去打球了,怎么回事儿?”
蔚然稳了稳情绪,淡淡地说:“他啊,最近忙得厉害,到处跑,不着家,我见他一面都难”,既然提到了夏禾,蔚然趁机问道:“噢,我突然想起来,你走了,你留下的那一摊儿交给谁了?他这么忙,是不是Johnny让他干两份儿活呀?”
“不会吧?我临走前,老夏让我把工作交待给了柳絮儿,那人挺能干的啊。”
果然是那人,果然很能干!
蔚然心里不免有点嫉妒起柳絮儿来,却故作镇静,接着又问:“哦,这样啊,柳絮儿?是不是那个刚来的实验员?这人怎样啊?”
“没错,就是她”,潇潇尽管瞧不上柳絮儿,但还是挺佩服她的才干的:“她来了都一年了吧,怎么,你还没见过她啊?奔着30去的人了,还没结婚呢,听说连个正式的男朋友还没有呢,看着长得挺妖,人还不错,挺爽快利索的,干活一把快手,比我强不少。”
听潇潇这么说,蔚然心里有了数,她大概想象得出,柳絮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跟潇潇乱扯了些芝麻谷子大的事儿,抬眼看看时钟,差不多到点儿该出门儿了,蔚然便趁机找个空子跟她道了再见。
而被甩的女人一般都要找到下家后,才能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