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卫琮犹豫再三,因担心郑铉起疑,他只带了俩贴身侍从去将军府赴约。
池塘秋月,凉风习习,金桂初绽,疏影婆娑,正是个温馨宜人的秋月夜。
郑铉挥挥手,支走了所有下人,寒暄道:“卫大人,别来无恙?”
卫琮忐忑,戒惕之心不敢丝毫松懈:“谢大将军关怀,在下近来公务繁忙,诸事不顺,因而未能常来府上给大将军请安,见谅。”
“人力毕竟有限,总有不逮的时候。卫大人,凡事须讲究个轻重缓急,该放手放手,该简化简化,事必躬亲,恐出力不讨好,最后落得个躬亲变事主,自讨苦吃”,郑铉微微一笑,直问:“令弟的案子,有头绪了么?陛下垂问再三,我等当只争朝夕,不可疏忽懈怠。”
卫琮知道躲不过,赶紧解释:“大将军,恕在下无能。那日,在下的确亲眼见到卫瓒醉酒落水,原以为他酩酊大醉,加之鄀河水湍浪急,又是夜深人寂之时,他必在劫难逃,绝无生还可能,谁料,卫瓒他犹如神助,竟然死里逃生,唉!都怪在下粗心大意,做事潦草,事后亦不察,以致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大将军,在下辜负了您的厚望,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在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在下定然竭尽全力,报效大将军知遇之恩,虽万死而不辞。”
郑铉依然笑意盈盈,慢条斯理道:“老虎还有个打盹儿的时候呢,何况人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不?只要你对本帅忠心不二,本帅怎会与你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是文曲星下凡的诸葛孔明,运筹帷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他屡出祁山,最终兴复汉室了么?后人粉饰太平,为尊者讳,称其屡败屡战,忠勇可嘉,但在本帅看来,是他盛名之下难符其实,屡战屡败,不堪大任,所谓千古名相,不过尔尔。”
“大将军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才华不在孔明之下。依在下所见所闻,当今乱世,枭雄林立,豪强并起,可若论谋略与诡道奇术,天下无人能出大将军之右”,卫琮恭维一番,随又施礼道谢:“多谢大将军体谅,在下感激涕零,铭记在心,来日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哎——,卫大人高誉了,本帅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功过是非,且留予后人评判”,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郑铉笑吟吟摆了下手,又道:“不过呢,本帅有个信条,亦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属下的才华还在其次,其忠诚之心当为首。”
卫琮知道郑铉意有所指,赶紧表明心迹:“在下对大将军忠心耿耿,唯大将军马首是瞻,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在下若存丝毫忤逆之心,甘愿遭天打雷劈,横死街头。”
“卫大人言重了,万事因果相连,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坦然处之即可”,郑铉笑了笑,又道:“今夜花好月明,秋风宜人,恰逢园中金桂初绽,如此良辰美景,你我正好浅酌清谈,不负上天美意。”
郑铉将木塞带有小孔的那坛酒当着卫琮的面打开,斟了一盏酒递到卫琮面前,意味深长道:“卫大人,你送的这些黄封蒲桃酒,至少也得是二十年的陈酿了,到底是你在宫里行走多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倒是我这个大将军,空赚个虚名,‘都曲苑’那帮酒务都是些势利眼儿,连这点薄面都不肯给,呵呵,也难怪,卫大人曾位居郎中令,乃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儿,你这一跺脚,连宫殿都得颤两下,哪个宫人敢不巴结卫大人?来来来,本帅借花献佛,多谢大人美意。”
郑铉笑意盈盈地斟满卫琮面前的酒杯,卫琮耳边响起李阔嘱咐自己的话,见郑铉果然想让自己饮这杯头酒,卫琮心里不禁‘咚咚咚’开始敲起小鼓来,他客气道:“在下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何足挂齿。”
郑铉将那杯酒往卫琮面前轻轻推了一下,道:“卫大人,请。”
卫琮强装镇定,推辞道:“多谢大将军抬爱,只是,大将军有所不知,在下近来犯了旧疾,滴酒不能沾,哪怕只是在嘴边抿一小口,事后必发酒疹,口舌麻木,浑身赤痒难耐,数日不消。”
“噢?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前些日子,在本帅的寿宴上,卫大人不还开怀畅饮了么?”
卫琮小心翼翼,道:“几日前,拙荆见在下操劳过度,以致旧疾复发,头痛欲裂,夜不成寐,她便去山神庙求了个偏方,在下服用后头疾倒是日渐好转,可这药里含有一味蟾酥,蟾酥的毒性虽可压制疼痛,缓解症状,可也与酒类相克,在下现在不但不能沾酒,连闻一闻都不行。大将军,恕在下有恙在身,不能与您把酒言欢,还望大将军体谅,请允许在下以茶代酒,略表敬意。”
“哼哼,饮酒本是寻欢作乐,饮者各凭本事,各得其乐,若不胜酒力,还是不要勉为其难的好”,郑铉口不对心,随口应着,见卫琮果然推三阻四,不肯饮酒,他心里有了数,便拧着嘴角笑了笑,道:“俗话说,‘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酒本吾之命,本帅今夜干脆舍命陪君子,与你月下池边,品泉试茗,谈古论今,图个和敬清寂。”
卫琮见郑铉居然也没喝酒,想起之前李阔婉转劝告自己不要饮酒,他不禁对那盏酒起了疑心,暗忖:难道他在酒里下了毒?怪不得!
二人各怀鬼胎,虚与委蛇,卫琮如坐针毡,备受煎熬。好容易应付完了这场酒局,刚一出将军府,卫琮感觉恍若隔世,有种涅磐重生的轻松感,可一想起那盏‘毒’酒,他心有余悸,带着俩侍卫匆忙往回赶。
马车行至那片竹林旁,车夫与俩侍卫突然被一阵从天而降的暗器劫杀,他们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便去了阴曹地府。
卫琮正闭目遐思,见车子不知何故突然停下,他刚把脑袋探出车外,却冷不防被一个大汉揪着脖领子从车上硬拽了下来,随即他又被那人干净利落,五花大绑给捆成了只粽子。
真凡说的是盟主。我也好奇,同泽这时候干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