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阔带着王管家行至一个岔路口,王管家正要与李阔告别,李阔却指着旁边的一片竹林,道:“王管家,穿过这片竹林,可抄近道回将军府。”
王管家面露难色,道:“谢都统好意,只是,此处林木茂密,在下胆小如鼠,又无武功傍身,即便是白日朗朗,也不敢只身深入,在下还是……”
李阔不待他说完,豪爽道:“那,我送人送到西,把你送出这片林子再去郑府。”
王管家嘴角透着一抹让人不宜察觉的笑意,他道:“那就,有劳都统了。”
二人沿着小道进了竹林,两旁的竹子遮天蔽日,林子中间居然有一块空地,还有一张竹桌、几把竹椅,想必此地是有人特意开辟出来的,以便在闹市中寻一处安谧的世外桃源。
一阵疾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四周好似埋伏了千军万马。王管家心虚,他这个头脑发达、四体不勤的文弱书生难免生疑,见李阔停了脚步,抬头四下张望,王管家忙道:“李都统,还是赶紧赶路吧,大将军还在等着小的回话呢。”
李阔回头望着王管家,微微一笑,一语双关道:“王管家,何故着急赶路?时辰还早着呢。”
王管家见他话中有话,且面带杀气,又想起大将军吩咐的事情,他心里不禁‘咚咚咚’敲起小鼓来,他问:“李都统,小的适才听大将军说起,卫大人想要笼络都统,私下给了你两锭金元宝,可有此事?”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李阔心有疑惑,道:“末将愚钝,浑然不知大将军竟如此信任你。”
王管家摇了摇头,叹道:“非也,大将军疑神疑鬼的性子,想必李都统早已熟知,不瞒李都统说,大将军既然告诉在下此事,想必是已经对都统起了疑心……唉,不瞒都统说,在下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今日一早,在下去东市置办货物,好心替大将军收了卫大人的十坛蒲桃酒,没想到却犯了大将军的忌讳,惹得大将军雷霆震怒,若不是在下脑子灵光,赶紧跪地求饶,对天赌咒起誓,连祖宗三代都捎带上了,在下说话这会儿,指不定已在阴曹地府哪个旮旯游荡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大将军喜怒无常,你我这是盲人骑瞎马,早晚有一天会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与其明珠暗投,朝不保夕,不如……”
“怎样?”
“不如……唔,我俩暗地里一起去投靠卫大人,脚踏两只船,给自己留条后路。卫大人爱才、惜才,又掌管大理寺,若有朝一日,你我兄弟不幸深陷囹圄,也好有个靠山能替咱撑腰张目。”
李阔不置可否,却问:“非年非节,无缘无故,卫大人为何要给大将军送酒?难不成他有所图谋?”
“李都统果然颖悟绝伦,洞若观火”,王管家赞完,又是一叠声地感叹:“嗐,你说这卫大人吧,时运不济,放屁也砸脚后跟儿,他送大将军的酒里,有一坛的木塞上竟然有个针鼻儿大的小孔。依在下管见,这个孔不可能是人为的,极有可能是天成的,因为那小孔十分陈旧,生成已有些时日了,大将军疑心卫大人往酒里下毒,逼着在下找出如何通过小孔下毒的法子。唉,在下也是无奈,只好暗示大将军,砒霜受热会飞升,毒气如同香味一般,无孔不入。大将军暂时被在下之言给安抚住了,可他疑心未除,此番让都统去请卫大人,想必是要测试一下卫大人的忠心。都统可趁机明示、暗示卫大人,让他务要谨言慎行,若大将军赏酒,卫大人万万不可迟疑,须要一饮而尽。在下敢打保票,那酒里其实无毒,因为这么小的孔,若要将足量的砒霜透进坛内,没有个年载的,绝无可能。都统跟卫大人说,只有冰释大将军疑心,才能保其身。”
“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李阔微微一笑,问:“大将军待你不薄,把你从一个管账的擢拔为总管,在将军府,你也算是号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缘何恩将仇报,忍心弃之而去?”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彼不仁在先,吾不义在后,因果相连,有何不可?”王管家劝道:“李都统,大将军已经开始怀疑您了,您对大将军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到头来却真心换绝情,何苦来哉?都统,既然起步就错了,切莫一条道走到黑,您再不及时转身,恐有牢狱之灾、惹杀身之祸,殃及族人也不无可能,在下冒着杀身危险劝都统弃暗投明,万望您不要辜负了在下的一片好心。”
李阔问:“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与其操心未来,不如关心一下眼前。王管家,末将跟你做个交易,可好?”
“交易?”
“对,交易!你帮我完成任务,我帮你投靠卫大人,如何?”
趁着王管家懵懂之际,李阔从身后抽出一根绳索,干净利落地将王管家捆得结结实实,王管家急得直嚷:“李都统,你不识好歹,缘何恩将仇报?!”
“呵,半斤鸭子四两嘴,你死到临头还嘴硬……这样吧,看在你对末将还有点儿人情味儿的份儿上,末将让你死也死个明白”,李阔不紧不慢,从胸襟里摸出郑铉给他的那封信,展开给王管家看,他道:“大将军怀疑你跟卫琮合谋,想要害他性命,因此,密信于我,让我找个僻静处,送你上西天。怎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爷的确没有看走眼,都统果然是大将军的心腹之人,对大将军忠心不二”,王管家非但不害怕,反倒笑起来:“呵呵,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一切都是个美丽的误会。李都统,实不相瞒,在下临来前,老爷托付在下,让在下试探一下您对大将军的忠心,适才在下拿言语撩拨都统,都是奉了老爷的指令。若都统真有反意,日后大将军定然忍痛割爱,决不姑息养奸。若都统对大将军赤胆忠心,他会亲自跟您赔罪,自此往后,与您肝胆相照,以兄弟相称,二人同命运、共生死。恭喜都统,顺利过关,在下回头一定在老爷面前代为说项,不吝溢美之词。”
李阔一愣,冷笑一声,斥道:“哼,你死到临头,休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哄老子上当受骗。老子耐心有限,这就送你上路,回头好跟大将军交差。”
“慢着!”王管家连忙阻止,道:“都统若不信,可先给在下松松绑,在下有老爷的亲笔信为证。”
李阔不睬他,径自在他身上搜来搜去,果然搜出一封郑铉的亲笔信,核心内容:无论如何,让李阔先放过王管家,万事回府再议。
“王管家果然是大将军派来的,是末将愚钝,看走了眼。另外,多谢王管家口角春风,在下心领了。”
“嘿嘿,恭喜李都统,您若能得老爷信赖,定然扶摇直上,仕途无量。‘苟富贵,勿相忘’,以后都统发达了,还望多多提携在下。”
李阔笑了,他笑着笑着,却突然变脸,道:“王管家,那我也实话实说,在末将心里、眼里,只有秦故大将军一人,末将洁身自好,不事二主,岂肯与宵小鼠辈同流合污?!你对我的人情我已心领,对不住了,我原本不想杀你,可你为虎作伥,那就只好送你先行一步,下去跟阎王爷报个信儿,你就说,卫琮、郑铉二贼,很快也会下去”,说完,他抽出腰刀,只一刀,便干净利索地要了王管家的命,随后,他又将那封密信折好,原样放回王管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