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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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在热带丛林的中国抗日将士(附2)——王文川忆四行孤军八百壮士

(2008-12-23 04:55:01) 下一个

【简要说明】前面说过,在流放到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中国抗日将士中,有五十位来自著名的四行仓库八百壮士(后来的著名孤军营)英雄,他们中最后只有三十四人得以回归祖国。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又都歿在后来的内战和动乱中,能够说出流放南洋热带丛林经历者,寥寥无几。

下面的几篇介绍四行仓库八百壮士幸存者的文章,其中就有涉及到孤军营将士被送往巴布亚新几内亚做苦工的经历,故将其转贴于此,供参考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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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川忆四行孤军八百壮士
 

【报纸名称】文汇报  【日期】2007813  【版面】4 

  “四行壮士”九死一生 

 

  隔着70载的时光长河,岸那边,是1937年民族危亡时刻爆发的“八•一三淞沪抗战”,河这边,是和平年代北京二环边的一个老楼里,耄耋之年的“八百壮士”幸存者王文川的回忆。

   今年3月,老人被证实是淞沪抗战时期赫赫有名的四行保卫战“八百壮士”之一,而国内也仅剩下3位健在。

   谁都未曾料到,这个少言寡语、与轮椅相伴了37年的老人,在四行仓库保卫战那不眠不休的四昼夜里,他操纵着全营最为稀有的“马克沁”重机枪,勇猛杀敌;在孤军营,他和战友一同挺身捍卫民族尊严;沦为日本人的苦力后,他又从敌人的刺刀尖上幸运逃脱,徒步三个月寻找大部队……

  解放后,王文川把这一切都埋藏心底,守口如瓶大半个世纪,直到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副馆长沈建中到老人家中求证时,才终于揭开了秘密。

  尘封的记忆之闸一朝打开,回忆与思念便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在纪念八•一三淞沪抗战70周年的时候,让我们静静聆听这位九死一生的“四行壮士”的回忆吧。

  

四行仓库保卫战 

  

一枪一弹誓与敌人周旋到底

  

  “我是8826252414连的重机枪手”,这是老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如同一个年轻的士兵在报告。几乎从解放后,王文川就再也没提起过往事,寂寂无闻几十年,突然间面对来访者,今年90高龄的老人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813日淞沪抗战爆发前,我们88师从无锡被紧急调往上海,坐了好几个钟头的闷罐子车,后来在宝山路八字桥一带和日本鬼子接上了火。”

  19377月,日军在卢沟桥制造了“卢沟桥事件”后,发动了对中国的侵略战。8月,日军又在上海制造了“虹桥机场事件”,并以此为借口,向上海增派了数十艘舰艇和3000多名陆战队员。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262旅在闸北率先向日本侵略者发起了进攻,打响了“八•一三淞沪抗战”的第一枪。

  回忆起初到上海时的战斗,王文川说:“八字桥的仗打得很苦,我们虽是精锐部队,但装备比日本鬼子差很多。”88师从八字桥开始,且战且退,伤亡很大。

  1025日,大场阵地被日军突破,国民党军队退守沪西,许多人建议有秩序地退守经营了三年之久的防御阵地,但蒋介石以国际联盟开会在即,能保持在上海的存在,“可壮国际视听”为由,要求撤退下来的三军,在沪西仓促摆开战场,令88师留在闸北,死守上海。88师师长孙元良接到任务后,命令只留下一个团死守闸北,由中校团副谢晋元指挥,1个机枪连,3个步兵连,共420人留下坚守四行仓库。

  26日深夜,王文川跟战友们进入了四行仓库大楼,“一进去,谢团长就指挥我们连夜构筑工事,用麻袋把所有窗户堵死,只留一个通向租界的口子。”王文川坚守一楼,他还清晰地记得“苏州河里没有水,全是烂泥”。

  四行仓库是四家银行联营的仓库,六层高,是当时上海少有的高楼,墙体厚实,位于苏州河边,由于西面和北面已被日军占领,东面和南面是公共租界,使光复路上的四行仓库,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岛”,王文川和他的战友们也就成了孤军。

  此后的整整四天四夜,王文川的重机枪枪口始终对准虹口方向,昼夜不歇地开火。那里,正是日本鬼子在上海的大本营,“距离我们坚守的四行仓库,很近很近”。

  敌人火力非常猛烈,谢团长吩咐大家,要不分昼夜监视对面的鬼子,敌人一露头,就狠狠地打,不能让他们*近大楼!420名官兵分布在不同楼层,各就各位,谁都不准随便离开自己的阵地,擅离阵地的后果是“就地正法”。

  王文川说:“为了不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实际人数,我们虽只有420人,但谢团长对外散布‘烟幕’说有800人,以震慑敌人。”这成为了著名的“八百壮士”的由来。谢晋元后来曾写诗道:“八百壮士八百兵,抗敌豪情以诗鸣。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倭奴气不平。”

  “我的责任挺大的,”王文川说,自己使的重机枪叫“马克沁”,德国人制造的,“重机枪非常重,需要三个人抬,一分钟100发子弹的速度。”

  敌人见无法*近四行仓库,就用平射炮、重机枪狂射,不分昼夜轮番进攻。坚守四行第3天时,谢晋元与八百壮士立下了遗嘱:“余一枪一弹誓与敌周旋到底,流最后一滴血,必向倭寇取相当代价。”

  “谢团长说了,人在阵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墓!”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停下,倾刻间已是泣不成声,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擦拭泪水,沉默良久才继续道:“团长都没打算活着,我们也都没想过可以活着出去。大家都没一点怕的意思,我的脑子里就是一个‘死’字”。

  面前没有墙的掩护,而是用一麻袋一麻袋粮食垒成的掩体,被打死的战友直接摞在上面,掩护活着的人。饿了,就抓一把生粮食塞进嘴里;渴了,就喝用来冷却重机枪的循环水——这毕竟是热水;困了,就*在掩体上打个盹。“没怎么停下来过,晚上,我听着瞭望手的指挥,指哪打哪。”

  

“老刘倒下,我继续射击”

 

  老人不善言辞,经常一句话之后,便陷入沉默。而激动起来,那双曾经扣动重机关枪扳机的双手,不住地前后摇动轮椅,着急让我们听懂,却苦于言语跟不上,显得格外急切。有一句话,老人说了又说,重复了许多遍:“我是重机关枪射击手,老刘是装弹手,还有一个瞭望手。”

  装弹手老刘牺牲的一幕,在王文川心里,永远无法磨灭。“我打着打着,突然发现没有子弹了,老刘怎么不送子弹了?我喊了老刘好几声,老刘怎么不言语呢?我再去一摸,手上全是粘呼呼的血,老刘的脑袋已被打开了花,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之间就没了”。敌人的这一枪,本来瞄准的是王文川,要首先打掉他这个阵地要塞的重机枪手,没想到子弹射歪,命中了老刘的头。“看到老刘死了,我已经打红了眼了,继续扣动扳机,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老刘倒下,迅速有其他战友上来为王文川继续装子弹。

  一营营长杨瑞符的日记里,记录了战斗的惨烈:“日军用探照灯照亮西藏路,以猛烈的机关枪封锁路口。十时许,敌火力更猛了,以平射炮及重迫击炮向四行仓库猛轰,最激烈时,每秒钟发炮一响……”

  八百壮士抗击十倍之众的日军,也让世界刮目相看。时任英国驻中国司令员史摩莱说:“我们都是经历过欧战的军人,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比中国‘敢死队员’最后保卫闸北更英勇、更壮烈的事了”。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那首当年脍炙人口的《八百壮士歌》,王文川至今仍能放声歌唱。

   

含泪撤出四行仓库

 

  距四行仓库不远的租界内,有两个巨大的储气罐,日军在无法战胜孤军的情况下恼羞成怒,威胁租界当局:“如不采取行动逼走孤军,将不顾租界安危,采取极端手段对付中国守军。”

  租界当局只好逼迫中国政府停火。消息传到孤军,谢晋元“极感惊异”,并且痛心不已:“全体壮士早已立下遗嘱,誓与四行最后阵地共存亡,但求死得有意义,但求死得其所!”

   英军当时答应“负责掩护孤军撤退”,使“孤军由租界到沪西归队”,国民党政府还派人劝说孤军配合英军。31日凌晨1时,谢晋元组织部队开始撤退。可是,日军想把孤军置于死地,在越过敌人封锁线时,部队遭到了猛烈扫射,5名战士牺牲,20多名官兵负伤。当孤军全部撤入中国银行仓库时,租界当局又以日方干涉为由,要求孤军缴出武器,遭到了官兵拒绝。在相持了两个小时后,终由谢晋元下令把武器交英军代管,全营官兵进入公共租界。王文川说,当时大家都含泪撤离,“本来打算把命交代在四行仓库的,走出四行仓库,我非常懊丧,枪也被万国商团收缴了,军人没有了枪等于没有了生命。”

     那时的王文川或许有所不知,八百壮士孤军浴血奋战四昼夜,牺牲了14人,却给日军以重创,共炸毁敌人坦克3辆,重创1辆,毙敌200多人,伤敌不计其数!

  而历时三个月的淞沪会战,则在军民拼死抵抗之下,令日军伤亡9万多人,损失飞机200多架,舰船20余艘,使日军被迫转移战略主攻方向,“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白日梦宣告破灭,八•一三淞沪抗战成为中国走向全面抗战的转折点。

  

身陷孤军营

 

  “我们坐汽车被运到胶州路孤军营,马路两边是欢送我们的老百姓,敲锣打鼓喊口号,我们也很激动。”王文川说。到胶州公园后,孤军即被铁丝网围在一个约15亩大的空地上,由租界的白俄士兵监守,不许走出半步。上海市民称这里为“孤军营”。

  “本以为撤出之后能马上投入新的战斗,没想到却和战俘差不多了。谢团长也很难受。”“八百壮士”撤入租界后,国民政府军事当局曾以孤军忠勇抗敌,为国争光,特电犒赏,奖励全营官兵各晋一级;谢晋元授上校团长。

  虽然身陷孤军营,可官兵们并没有因此而消沉。“谢团长鼓励大家学文化、学技术,把身体锻炼好了,有朝一日重返战场”。

     在孤军营,谢晋元带领战士们平整场地,自盖营房,建起了礼堂、宿舍、厨房和篮球场、排球场和足球场。不久,又开办了制皂、织袜、织毛巾等工场,开设了汽车驾驶等专业技能培训。他们把孤军生产的产品打上“孤军营”的商标送出去卖,受到了上海市民们的踊跃欢迎。孤军的生产收入除用于补贴生活外,全部拿来支援抗战。

  “我们谢团长是真正的大英雄,大好人,他是广东人,黄埔四期的,为人仁厚,作战勇敢。他对我们当兵的特别好,就像待他的儿女一样,但他对我们训练要求也很严的。”

  王文川记得,全营每天4点半就起床,5点准时出早操。虽无武器,照常操课。学文化的时候,士兵们还被编成小学、初中、高中三个班级,有算术、常识、历史、地理等学科,爱国教育则是孤军营里每天的必修课。团长还让大家组织了篮球队、排球队和戏剧组,开展文体活动。

  在当时上海人的心里,抗战时期上海有两件家喻户晓的美谈:一件是四行孤军英勇抗日的事迹;另一件是上海同胞对“八百壮士”的衷心爱戴和热情关怀。曾到过孤军营的上海市民,至今还为他们的自尊自强、坚定勇敢、严守纪律的精神所感动。

  被八百壮士的精神所感动,上海市民纷纷向官兵们馈赠各种慰问品,为士兵代写书信,拆洗被褥,演出文娱节目,进行友谊球赛……各所大学还派教师来营义务授课,云飞、祥生等4家出租汽车公司派来技师培训司机,并提供教练车和油料。还有人因痛苦和迷茫到孤军营找答案,当时有报纸记载道:“每天人来人往,好像信徒们涌向圣地。”孤军营最多时,一天接待数千人。

  “复旦大学的李老师教我们学文化、技术。”没念过几年书的王文川在孤军营不仅学文化,还学会了织袜子、制肥皂、吹口琴。

  “篮球怎么说?”王老的女儿问老人。

  “basketball.

   “足球呢?”

   “football.

  时隔70年,老人仍旧对学到的英文记忆深刻。

  “我还有架旧照相机,拍了好多训练娱乐的照片,还有谢团长和外国人打网球的照片。谢团长很高兴,慢慢地和我的接触也多了起来。”在谢晋元孤军营时期的日记里,也记录了王文川的点滴。其中提到过王文川喜好摄影,一次他的照相机坏了,托前来慰问的民众带出去修理,回来后却被白俄士兵扣下,因为日本鬼子特别害怕“八百壮士”的照片见报,后来,谢晋元出面,费了好大劲才帮王文川讨回相机。

  老人回忆说,当时,在不许升旗的禁令下,谢晋元每天带领孤军举行“精神升旗”——遥望旗杆顶,行举手礼。19388月,为纪念“八•一一”出师和“八•一三”抗战双周年,谢晋元与租界工部局再三交涉要在营内升国旗。“可11日那天,我们刚刚把旗子升上去,白俄士兵就冲了过来,我们手无寸铁,只得挽着手抵抗,结果死了4个人,100多人受伤。谢团长也被抓走了。”为了抗议,王文川和战友们绝食3天。上海市民听说这个消息,连日抗议罢市。“外国人被迫让步,允许纪念日可挂旗,但那个旗杆被截去一节。”

  而王文川永远忘不了1941424日那一天,他亲眼目睹谢团长遇刺。“早上5点多,大家出早操,有四个人来晚了,谢团长上前问‘为什么这么晚’,这四个人却突然掏出匕首,一起朝谢团长刺去,没等我们醒过神来,谢团长就倒下了。”提起谢晋元一声没吭就倒在血泊中的惨景,王文川再度掩面而泣,无法成语,很久很久,老人才缓缓吐出一句话:“那年他才37岁啊!”杀害谢晋元的四个人都是王文川的战友,可当时已被汪伪政府收买,“这四个叛徒、汉奸!”

  

逃脱奴役

 

  1941127日,日本突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上海沦为真正的孤岛。

  1228日,日军突入孤军营,将手无寸铁的孤军全部押走。被困了四年有余的谢晋元的队伍又沦为日军的战俘。不久,日军将孤军分别押解到孝陵卫、杭州等地做苦工。王文川则被送到安徽芜湖裕溪口装卸煤炭。

  “日本人看着我们抬煤。鬼子挖中国的煤,挖足了1000吨就用大船装走运到日本。我们就不好好干,反抗、逃跑。”在老人的记忆中,除了谢团长和送弹手老刘永志难忘,还有一位,就是裕溪口当地的一个农民。王文川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天,这个老乡偷偷问王文川:“老王你想回家吗?”“想啊!”老乡告诉他,晚上藏到他家茅草屋的顶棚上,趁日本人不备就逃跑。晚上,王文川照这老乡的话去做,日本人收工点名时,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用刺刀向顶棚上凶狠地乱刺了一阵,差一点刺到躲藏在里面的王文川。终于,趁鬼子不备,王文川撒开双腿跑了出来。“如果日本人查出来,这老乡全家人的性命就没了!他用他一家三口人的性命,保护了我的逃亡。”这救命之恩让王文川永生难忘,“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机会报答那个老乡了。”

  从芜湖逃出来,王文川一路讨饭,一路打听,凭两条腿,整整走了3个月,终于到达了重庆大坪的国民党散兵收容所。“路上的老百姓、农民都很同情我,给我饭吃。”王文川说,要饭也必须看清楚人,如果遇到汉奸,就会再次把他抓走。

  此时,四行仓库保卫战和八百壮士已经威名远扬,重庆的官兵听说王文川是从四行仓库保卫战出来的,都十分敬佩他,因为四行保卫战已经成为“打硬仗”的象征了。

  根据资料记载,在芜湖裕溪口装卸煤炭的八百壮士,几乎全部逃脱成功,只有1人中弹身亡,团副雷雄在率众去重庆的途中不幸病故。1942年,日军还曾从老虎桥俘虏营调出1000余名战俘到南洋做苦工,其中也有数十名“孤军”战士,他们在炎热、饥饿和瘟疫流行的折磨下做苦工,最终,三十几名“孤军”只有十余人幸存下来,194610月随同其他俘虏,回到上海。

  在投奔重庆散兵收容所的几个月后,王文川被调到北京的国民党陆军总院做了一名军需官,并结婚育子。解放后,王文川留在了北京,成为机械厂的一名普通工人。

  

半世纪的秘密

 

  王文川有5个子女,如今都已年过半百,说起父亲这段经历,他们纷纷摇头:“他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只记得‘文革’时候父亲经常被叫去写材料。”

  大半辈子没吐露过的秘密,直到老伴今年2月临终前,才被儿女们发现。老人的女儿拿出了一张珍贵的老照片。这张一寸大小的泛黄照片上,王文川20出头,一头乌黑整洁的头发,浓粗的眉毛,英俊而肃穆,能看到一直扣到脖子根的土黄色的军装领子。“文革”时,王文川担心这张国民党的军装照引祸上身,所以用剪刀齐着脖子剪裁了照片,变成了大头照,可军装领子仍然依稀可辨。

  “我老家是安徽寿县,从小日子很苦,十几岁时还光着屁股,后来又遭了水灾,实在过不下去了,十五岁那年就跟着兵贩子参了军,为的就是能吃顿饱饭、穿上遮体衣服。”老人说。

  因为自己曾是国民党军队的一名士兵,“文革”时期,王文川怕遭受迫害,一直将自己的这段历史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即便被逼迫写材料,也隐藏着许多秘密。谢晋元颁发给他的很多奖章,王文川也都在“文革”期间偷偷把它们砸碎、掩埋了。女儿王秀英说,父亲至今还吃不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不知道该不该说。

  37年前的一次突发脑溢血导致瘫痪,使王文川再也离不开轮椅。在许多人眼里,这位老人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瘫痪多年的退休工人,谁都不知道他的过去。直到今年3月,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副馆长沈建中亲自来京,才为老英雄验明了身份:王文川正是当年的四行仓库的八百壮士之一。

  而深埋心头的秘密被发现后,女儿们发现:一向少言寡语、脾气不好的王文川变得格外“柔弱”起来,“爱哭鼻子,刚开始回忆的时候,一提起来就哭,现在已经好多了。”

  如今,老人在儿女们的陪伴照料下,每天过着有规律的生活。女儿王秀英说,老人早上一定喝牛奶,“肯定是解放前在孤军营里面养成的习惯,到现在都喜好面包、果酱,而且很能吃”。每天王文川都会让女儿陪着到公园锻炼,双手扶着把杆悠荡身体。“午后,我们要想歇一会,就给他放台湾拍的电影《八百壮士》,两个多小时,他会两眼使劲瞪着电视看,总能安静地从头看到尾。”不过,老人说,“电影差不多都属实,可也有些对方不对劲”。在这部台湾1975年拍的《八百壮士》里,林青霞扮演女童子军杨惠敏,泅水渡河,把一面国旗送到了四行仓库,老人说:“那时我看到的苏州河是干的,里面全是烂泥,游泳过河送来国旗是不对的”。

  至今,王文川对日本侵略者仍然恨之入骨。女儿说,小时候,他们几个孩子如果做错了事,父亲会在盛怒之下,嘴里蹦出“亡国奴”、“奴隶”这样刺耳的字眼,作为最严厉的训斥。

  “我们从小就很怕父亲。”王文川对子女的要求很严,是一派军人作风:穿衣服不能敞胸露怀,所有扣子必须系上;吃饭时不能说话,家长没上桌,孩子不能动筷子。女儿们说:“现在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这样。”

     四行仓库,在上海妇孺皆知,八百壮士坚守四天四夜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而谁能知道,当时那个20岁的安徽士兵王文川,四昼夜里,寸步未离自己的重机枪,根本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块阵地,甚至从四行仓库撤出的时候。

  “我从来不知道四行仓库的外貌!”老人对此“耿耿于怀”的同时,也充满了向往:“到底要看看四行仓库的里里外外是什么样子。”

  “一定要去谢团长的墓地!”采访即将结束,眼泪却再一次溢出了老人的眼眶,老人颤抖着用左手从轮椅坐垫下摸索出一块手绢,右手缓缓摘下眼睛,使劲地却无声地抹掉眼泪。女儿替他把话说下去,“给谢团长的墓献上一束花,鞠上一个躬”。

原载:http://sxzz.asnc.edu.cn/rdwt/ArticleShow.asp?ArticleID=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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