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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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辛岁月话南丹(1) /潘宗武

(2008-07-31 07:37:19) 下一个

艰辛岁月话南丹(1

潘宗武


   
本篇所记在时间上:(一)始自民国三十一年七月一日到任,至三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卸任,一共是两年五个多月。接事时正是长沙第三次会战以后,到日寇陷桂柳将逼近南丹时,我卸任交给新任马县长启邦,不到二十天,南丹就沦陷了。现在谨就记忆所及,拉杂追记。 

一、南丹情况一般记

    广西各县等级划分共为五等,南丹系小县,列为四等县,当时人口不足八万。地位偏于本省西北,东北与贵州的荔波县为邻,西接天峨,西南接东兰,东南接河池。国道西南公路及黔桂铁路从东南向西北横贯腹部,虽全县崇山峻岭,地方贫瘠;但交通方便,为川、黔、贵各省到粤、桂、湘必经之路。 

    南丹设有一区十七乡镇,即:六寨区,城厢、六寨二镇,车河、新店、芒场、八墟、七墟、里湖、翁昂、罗富、吾隘、黄江、大厂、月里、那地、雅陇及另一遗忘之乡共十七乡镇。其中翁昂乡为飞花地,全乡在贵州荔波县境内,西与南丹东面之里湖乡遥遥相对。由翁昂步行到南丹县城,要经通荔波地界三十华里才到里湖乡地界。其东南近本省宜北、思恩两县,也要走过荔波县地四十华里。翁昂乡地方较平坦,中间有小溪流经过,农田较多,水利较好,为南丹最好乡镇之一。 

    南丹属柳庆行政区,三十三年夏日敌逼近广西,省政府将河池、南丹、东兰、凤山、天峨划分成立一指挥区,恢复指挥官制,以南丹人前国军八十四军军长莫树杰担任指挥官。 

    南丹系由土司为县,过去的土司和衙役,也就是过去征剿匪患有功的汉族官兵所派充,莫树杰家族即为过去土司官旁系。因日久渐与当地僮族子女相互通婚(大陆共党将僮族改为壮族),人口日益繁衍,而子女多跟母亲说僮话,所以汉人的官话(即桂林话)和僮族的僮话都普遍通用。他们说僮话,但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僮族,因为他们的先祖都是从北方来的汉人。过去我曾和县参议会议长莫树风(莫树杰胞兄)、前后副议长张世明、崖毓蛟、韦更生、国民兵团副团长莫树贤(莫树杰胞弟)及不少当地人士谈过,他们在家庭中官话、僮话并用,他们都说先祖是从外省(特别多从山东)来的,而且多说是从狄青征侬智高时随军来的官兵。 

    在广西,眞正的少数民族是:苗、摇、侗、倮倮等,他们没有文字,但保有他们独特的语言、服装和风俗。广西省政府特为他们设立桂岭师范学校,挑选他们的子弟就读,造就特种师资回乡教育他们的学童。当我在贺县和平南任内时,即曾奉令保送摇族青年前往桂岭师范学校就读。南丹苗族主要聚居地为里湖乡的里湖村,他们保有独特的语言,但也会说很流利的官话。他们不与外人通婚,但他们的首领(村长)却是已故谢老村长的赘子,系汉人入赘,这好像是特别的例子。他们婚嫁男方送给女方的礼物,必须待女方舅家先收一部份之后,才轮到女方家长收,这多少保留一点母系社会的意味。他们结婚之夜,洞房即在野外僻静处,将通路进出口两旁野草交叉打结为记号,这就表示里面为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闯入,如闯入便犯了族例的大忌。新婚小两口以天为罗帐地为床,绿荫作衾草作裯,情话绵绵,终宵销魂。他们的服装男穿绑带无钮扣深蓝色短衣,仅过膝盖白色狭短裤;女穿深蓝色短衣及仅过膝盖短裙打绑褪。男女都赤脚,偶而穿草鞋。里湖村的国民学校与一般国民学校相同,学生同受一样的教育,也没有桂岭师范学校毕业生派来担任教师。 

    在南丹,汉僮实在无从分别,可以说汉僮早已同化,祇可说他们会讲僮话,如果说会讲僮话的人便是僮族或僮人,他们并不承认。他们受同样的教育,同样的在政治上和社会上活动,没有人分彼此。现在在台湾有好几位广西籍国大代表是从西部百色区龙州区各县产生的,他们能说官话,也能说粤语,在大陆时家中也经常讲僮话,他们的先祖都是从外省迁徒来的。如果说僮话我们便认定是僮族或僮人,那是我们的误解。现在共产党不但把会讲僮话的人便认为是僮族,而这样的僮族被他们夸大之后也占不到全省人口三分之一,竟将广西改为「壮族自治区」,他们为了对外发挥对越南、泰国、缅甸的僮族和泰族的号召与影响,及对内分化汉人,用政治的手段去划分,当地的广西人也无可奈何。 

    如果说在风俗习惯上有不同的,就是在乡间仍常见到而与西部各县大致相同的人畜同居现象。所谓人畜同居,即屋上住家,屋下为牛栏马厩。南丹山多田少,乡民多在斜坡上削地傍坡建屋,楼下以削平的坡地为墙,前面及左右二侧用竹笼或木板围住,另架楼梯到楼上。楼上也用竹篱或木板围住并加间隔,一家活动都在楼上。晚上所有牲畜饲饱后都赶到楼下集中,日积月累,粪便堆积,臭气熏天。楼上铺上木板,而且板缝要离开少许,可以听到或看到楼下牲畜活动。我想这种人畜同居现象,主因是方便关照牲畜,避免宵小偷窃所形成。有些村民再将斜坡地再削去一部份建成卧室或厨房与前面人畜同居的房舍连成一起。当我下乡时曾经住过这样的房屋一夜,实难消受。南丹望族莫树杰家族龙马庄老家也是如此;不过他在屋后另闢平地加盖平房,系实土,虽出入仍经前面人畜同居楼房,但在后面居住已不受臭气袭人之苦。我曾经问过六寨陈区长:“为什幺莫军长不迁地建屋,仍进出通过前门,忍受臭气侵袭? ”陈区长说:“地师都说老宅风水好,出军长嘛。”的确,不但当时如此,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重视堪舆。这些人畜同居的现象,自广西推行新政之后已大为改善。 

    南丹没有地方法院,祇有高等法院直接委派附设在县政府办公的审判官及录事。县长依法兼任司法行政职务及检察职务,所有刑事案件检察应办业务由审判官代审理送交我后,我再交县府专办军法业务的承审员过目,然后送还审判宫办理。在南丹人口不多,民、刑、军法案件也较少。 

二、县库空虚难为炊

    当我到达南丹未接事之前,第一位与我见面的是会计主任(因徐前县长已先离职),他告诉我县库空虚,已好几个月发不出各级机关人员的薪水,仅以各机关人数多少计算,按人数发伙食费;其次他又告诉我,前任经议会决议出卖给黔桂铁路的天然林价款二十五万元,作为扩建国民中学校舍基金专款,也全部早为前任移作核发各机关人员薪水,所以移交时将全系前任发出的支付书和各机关也包括县府及各乡镇公所在内的领款书。我听了免不了愕然,这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生活都成问题,怎幺能做事?这简直是第一个当头棒。随后我告诉会计主任,只要饿不死,花钱的工作做不到,不花钱的事还是要做的,只要能继续发得出伙食费,如何使县库空虚的情况改变,以后慢慢想办法。 

    在抗战时期财政上的困难大家都非常了解,一般工作人员都能忍耐下去,实在令人敬佩;但也不能长此下去使他们认为主管无能而失望。县库主要来源为田赋征实划归县收入部份和屠宰税,经调查后知道田赋旧欠不少,屠宰税系承包制,一时下能收回直接徵收,也有不少旧欠。因此决定将田赋旧欠户列表,把全县分成三区,以原有六寨区所辖各乡镇为北区,西南公路以东各乡为东区,以西各乡为西区,由各科抽调人员合组三个小组,每组组长一人,组员三人,并配以警力,以二十天为期,分配在三个区域内下乡坐催;同时轮流到区内各墟市催缴屠宰税旧欠,并授以祕密登记逢墟期内实际屠宰猪只数目,估计其重量携回资料整理,与承包制作比较研究的任务;又适时放出如承包税款与实际徵收数目相差太远的墟市,将来可能要收回直接徵收空气。坐催期满后,登记屠宰猪只任务交给各乡镇继续调查以供参考。 

    农村社会的民众多系诚实人,也多讲义气,重诺言,所以经过坐催后,不但田赋旧欠陆续缴纳,而屠宰税旧欠缴纳更为迅速,因为恐怕实收与缴税数目相距太大,底牌被揭穿后对自己不利,如因此而被收回直接徵收更为不利,所以不到二十天,屠宰税旧欠全部缴清。也因此不到半年,县库困境已全部改观,不但薪水已有着落,出卖天然林二十五万元国中扩建校舍专款也已归埝。 

    从这次坐催任务,使人们悟出一些道理来: 

    第一,光凭一纸通告,往往使民众 不大重视,工作也打了折把,欠粮欠税可能出在这毛病里。 

    第二,人与人之间如能面对面沟通,说之以理,动之以情, 

    在他们知道县库困境后,办理事情往往容易见效。 

    第三、执行任务也要讲方法,讲技巧,以这次坐催任务如屠宰税旧欠不用祕密调查方式,和放出可能收回直接徵收空气,即不能如此见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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