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战败避入越南经过详情
黄旭初
越南与广西西南边境相接,我国昔在龙州设置有广西全边对汛督办,以维持边境治安、办理双方边民过境、以及种种交涉事件。法国亦派领事驻在龙州。桂越邻交,自民廿年以后特形亲密,只在日军占越时间中断。当时,越南各革命党派,为逃避日军,相率入桂,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请准中央,于民卅三年春指导它们在柳州联合组成越南革命同盟会,并为它们训练干部数百人遣返越南从事革命活动。但阮海臣等的越南国民党腐化,故当时越南革命领导权终落于越南独立同盟的胡志明之手。民卅六年冬,中共与越共相勾结,由越边侵扰我镇边和靖西,法领事白荣发特到桂林向我建议双方会剿,我报请广州行辕宋子文主任核示,获表赞同,民卅七年一月驻越法军派员到粤与宋主任订约会剿,双方旋即照约实施。胡志明于民卅七年七月派阮德瑞到南京通好求助,被外交部拒与交往,仅晤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吴铁城,吴派徐殷、唐丙峰随阮赴越观察真相;路经桂林,阮德瑞请见,我语阮:“越盟倘能除去中共,不扰我边,我也希望彼此交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到民卅八年三月越南国民党武鸿卿等来桂请助,我们只能与武等合作了。这是华中部队入越前桂越关系的情形。
华中定战略、全未能实现
自广州放弃后,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于民卅八年十月廿六日在桂林决定以后的战略为:确保云南、桂西南、粤南和海南岛,并控制越北。
共军对于华中,由湘黔粤三方面用极优势的兵力进攻,专以歼灭我方战斗部队为目标,不注意攻城略地。先以一路由黔西攻贵阳,一路由西江攻广东南路,形成了对华中两翼大包围,其中路桂北方面,发动较后。
李品仙主任于是年十一月九日访琼经邕回桂复命,我对他说:“我兵力太少,分顾黔粤,将两不能顾。”他亦以为然,但谓情势上恐怕只好分顾。
华中对敌的部署是:对贵州方面,刘嘉树的第十七兵团原防湘黔边区,再加黄杰的第一兵团一部份防黔东。对广州南路,先以张淦的第三兵团南下,指向陆川、廉江、遂溪;鲁道源的第十一兵团也跟着向信宜、茂名前进,均以占领雷州半岛与海南岛连系为目标。徐启明的第十兵团由平乐方面逐渐移向武宣、桂平、贵县,其第五十六军则防守柳北三江县。黄杰兵团担任桂柳的掩护。
作战经过的情形是:共军攻犯贵州,于民卅八年十一月十三日陷马场坪,十五日陷贵阳。廿一日敌中路犯桂北,击破我黄杰兵团第七十一军于小溶江,损失奇重;华中长官公署由桂林移驻柳州。廿二日桂林放弃。廿四日,由黔边窜入三江之共军南犯柳州的沙塘,华中长官公署又由柳移邕。廿五日,柳州、梧州同时失陷。其时,刘嘉树兵团也已撤退到南丹,白崇禧长官电令刘部扼守南丹、河池,以掩护柳州部队的撤退,刘办不到而西奔东兰;再令其在红水河西岸拒敌,但刘部王一华军未及渡河已被共军击溃,其第一百军经东兰循河田公路南奔,最后只得一部分退入越境。
鲁道源兵团先头部队第二二六、二六五两师,于十一月廿六晚由桥头铺、金洞墟南向信宜城,被敌击溃,兵团副司令官胡若愚殉职,退经容县、北流、郁林、兴业西奔,敌尾追不舍,三十日赶过兴业。
张淦兵团不赶向雷州,前进时竟在郁林逗留三日;其第一二六军第××师师长韦介伯,到廉江遇小股土共,亦畏蒽不前,张淦司令官亲往督饬,廿七日才将敌解决;因鲁道源兵团败退的影响,迫得改变计划转而向西,三十日到博白,十二月一日凌晨共军由郁林来袭,张司令官先被俘,第七、第四八、一二六各军失去了指挥,终不能支,仅第七军一七一师师长杨受才率一部入山打游击,第七、第四八两军长后亦被俘,残部向西退走。
徐启明兵团由贵县、灵山向钦县、防城,由黄杰兵团掩护。黄司令官十二月四日过南宁到吴村墟,这是邕龙、邕钦两公路分歧点,他未在此施行掩护,且见各部队拥向邑钦路,混乱挤逼,迳率所部循邕龙路西行,到宁明县南的爱店进入越境。
十二月五日,共军入南宁;徐兵团之第四六军在那隆、鲁兵团之一二五军在武利均遭敌阻击。从此,敌既由灵山、合浦西追,复由南宁南迫,致我军在钦北的大洞墟、小董一带再被打击,继续西退,到大寺、上思一带,被敌截为数段,第一二五军军长陈开荣、第五六军三三○师长秦国祥皆被俘,余众退到龙州附近,由武鸿卿编为越南建国军,率领入越,战事才告结束。
渡琼计不就,志愿军入越
共军将迫近南宁时,华中高级各指挥官先后赴琼部署作战,现在按日详记其活动情形如次:
当白崇禧长官接获张淦兵团情况不明的消息后,立刻于十二月二日派李品仙由邕飞琼转往防城设指挥所,准备船只,等待徐启明兵团到后,将其运往海南岛。
三日,笔者和白长官也相继到琼,李品仙尚在琼未能成行。
四日,白氏请陈济棠长官召集粤桂双方将领会谈,决定到达钦防部队悉数运琼,和可供使用船只数目后,他当夜即亲自乘舰赴龙门港指挥,临行时并瞩我设法赴越。法国驻龙州领事田友仁已迁来海口,立法委员雷殷介绍其来访,我曾对田领事表示拟经越返龙州;
五日,我托雷殷正式告田,田即索赴越人员名单,谓将去电请示;但法越当局及保大政府十二月初曾发表声明拒绝任何军队入境。同日,华中军政副长官夏威和我得到邕城于是日午陷敌,和第四六军在那隆、一二五军在武利遇敌阻击的消息,料徐启明部不易达到由龙门上船渡琼的期望,当晚,联名电白长官建议:「可准备集结冲入越边,再行上船。」
八日,白氏由舰上电我云:“决将残余部队组织越南志愿军,以武鸿卿为总司令,徐启明副之。政治上拥护保大。军事上与法军合作,求胡志明主地而攻略之。若敌军尾随攻越,则成国际复杂问题,美国将不能坐视,于我有利。”部队不能上船已属显然。
九日,接连两日阴雨,我空军不能出动,天助敌人,妨我撤退。共军两路向钦县追击我军,一由灵山、合浦向西;一由邕宁向南,使我军极为狼狈,由邕向钦的军官眷属多已被俘,部队能上船的很少。白长官晚间乘舰返抵海口,因潮退水浅有风,未能上岸,十日午刻才上岸。
十一日,陈济棠长官约白氏、李品仙、夏威、余汉谋、薛岳、罗奇和我午餐,白氏报告此次撤退又失败,第一、第十两兵团决定入越。席间,罗奇建议:昆明放弃后,李弥的第八军和余程万的廿六军在滇省已无作用,应一并入越。余、薛、陈、白均表赞同,即共电蒋总裁建议。
十三日,我和龙州第七区行政督察专员伍宗骏通无线电话,据云:省府职员到龙州的仅十余人,省府卫士大队亦已到达。
十五日,白长官接武鸿卿自龙州来电云:“决率五个团入越,请给一个月经费。”
十六日,我函覆外交部司长袁子健:“第一兵团与法越当局商妥入越事,此间未得确报,但愿其实现;武鸿卿决率志愿军入越。”
十七日,黔桂边区司令官张光玮,自共军十二月三日占百色后,撤往红水河边的旧州,是日白长官接其来电,谓拟率部入越。
二十日,广西全边对汎督办姚槐由思乐县九特来电云:“因敌军尾追第一兵团,致职部入越计划为之破坏。真(十一)文(十二)等日,我保安第一、三两团在明江县属牛头山、饭包岭、长桥、恩陵等地四次战斗。现移驻那梨附近,部队主力尚能保持。正收容由邕西进部队筹组越南志愿军入越。”我赴越护照,田领事始终未得越方核覆,不允发给,廿一日我遂离琼赴香港进行。临行时接外交部袁子健司长通知,谓今日由台飞琼见访,欲悉我军入越情形,我只得请白长官待袁到后与其晤谈。
建国军问题、袁罗谈甚洽
在港对越的活动:
袁子健司长十二月廿九日访我,他说:“廿一日在琼一宿,晤白长官后即返台北。此次由台来港访法国驻华大使馆代办罗嘉凯商谈我军入越后问题,昨今两次晤谈,罗代办对我军入越事并无反感和恐惧。”袁并将他与罗谈话纪录交我。我托他介绍黄秘书长中厪与罗代办会晤,以便此后我和罗直接联络。谈话纪录原文如下:
外交部司长与法国驻华大使馆代办罗嘉凯商谈关于越南建国军入越事谈话纪录
(民国三十八年十二月廿八日在香港)
袁子健司长:今日愿以私人资格与足下一谈关于武鸿卿率领越南建国军入越事,此事想足下必已详知一切,今愿与足下交换意见。
罗嘉凯代办:予知悉此事,极希望与足下详谈。
袁:武君所率之建国军,对外系越南军队,与中国全然无关。但予愿与足下开诚相谈,实则其骨干为国军之优良部队,富有作战能力、良好纪律。该项部队入越之作用,一方面虽为中国保存一部重要反攻力量,一方而实含有更重大之意义,即在与法方协力防阻共产势力向越南以及东南亚一带之蔓延。故此举实为整个民主阵线之利益,中法利害相同,想法方必能明了此一重要意义。
罗:巴黎及西贡方面明了此点。
袁:中国与法国目前同站在东南亚防共之第一线,任务重大,其他国家恐尚不明了其重要性。
罗:美国实明了此点,英国则比美国更为明白。予近接西贡来电嘱探查白长官态度及愿望,幸值足下来港,请惠予见告。贵方如有任何意见,亦可乘机转达。
袁:予最近曾见白长官今可综合白长官之意见奉告如次:“一、白长官愿武君之建国军能与法方及保大充分合作,此层已于武君致保大电内说明。二、尽量避免足以增加法方困难之行动。三、愿给法方助力,清剿越共匪部。四、我方对越,绝无政治或其他企图。五、希望法方明了中法合作之重要,予该项部队以充分友谊协助。”忆予在数月前即与足下谈及促成武君与法方及保大合作之必要,嗣复商谈会剿问题,所惜法政府未能及早决定,否则越共问题或已得部份解决。
罗:承告各点,殊感!法政府彼时不免多所顾虑,但武鸿卿今已进入越南,当有助于改变政府之观望态度。
袁:予意最好越南政府能正式接受武鸿卿之合作,以增强保大之政治地位。若法政府尚不拟即作明显决定,亦应予以协助。
罗:然。
袁:据目前观察,中共并无追踪该项部队入越企图。
罗:法方看法相同,中共似不至有贸然入越企图。
袁:鉴于武君率领入越部队为数已众,白长官方面觉有派遣高级人员前往主持调度之必要。此项人员或用真名,或用化名以避人注意。但即使用化名,亦必将赴越要员之真实姓名通知足下。
罗:请转陈白长官,如需派员赴越时,为迅速简便起见,即可由长官方面通知海口法国领事转告,予得领事来电后,即当为之办理。
袁:多谢足下卓识高见,对于中法合作,匡助良多,感佩同深!
罗:顷承足下开诫交换宝贵意见,深以为快!希望能常取得联络。
(纪录完)
按对于建国军入越事,法代办在整个谈话中未见表露法方不满或疑忌恐惧等反响,故可见此事不独法代办同情,即巴黎、西贡方面似亦加默许,我方似宜善为运用,以保持法方之友好态度,再徐图巩固武君及吾部队之地位。
——子健谨志——
法缴我军械、台港初不知
白长官于十二月三十日由琼赴台,其要务之一,亦为与外交当局协商越南问题,及对我入越部队拟编组为东南亚国际志愿军,希望利用美国饷械、中国员兵以协力反共。民三十九年一月五日晚间,他由台北致我电话,催我赴越。我说,暂且等待法方对袁子健司长日前向法代办建议的答覆如何再定,并请将在台所得情形用电或函见示。他六日电我指示“赴越任务及办理要旨:一、武鸿卿率领陆续回越之建国军共五万人,均属优良部队,冀劝告保大把握时机协助武氏,藉以对付越共,巩固越南政府地位。二、向法方说明,武氏既愿与法方合作,最好加以接受,至少亦宜以友军相待,若徒猜忌怀疑,于越局无补。希本此意见相机婉达法方。三、外交部袁司长与法使馆方面非正式洽谈结果,影响良好。希随时打消法越疑忌心理,达到共同防共目的,中法越均蒙其利。”我嘱黄秘书长时时向罗嘉凯代办探问消息,未有所得,直至一月中旬将尽,罗代办才告黄以我军在越解除武装后的生活状况,一月二十一日我即函报白长官。
当时无论台湾或香港,对我军入越时和入越后的情形都不明了。黄杰司令官说是民三十九年春初才得派员回台报告,而未明指月日。同年六月十九日,向来追随武鸿卿、黄南雄的邓紫峰由越到港访我,据谈称:“一、武鸿卿颇不满白长官不早采纳其建议,待败至龙州后始将部队编归其指挥,已来不及展布安排。当时黄杰所部因未接到改编命令,迳向法军缴械。其他各都,又因白长官命令靠近桂边,不肯深入,结果同归失败。二、黄南雄曾向保大建议:将曾改编为越南建国军的广西部队现在集中营者放出编为越军。保大已采纳,但被法人反对。三、法人在广西省府和绥署均有间谍,凡武鸿卿、黄南雄与广西当局会议内容皆为所悉,了解广西军队为对胡志明而不反法,故其后入集中营官兵尚不至受法人过份虐待。但法人挑拨士兵仇恨官长,免其团结。四、台湾不承认越南,保大恨之。”所言甚扼要。
事后我在港、所得越报告
我在香港直接得到国军在越情形的报告尚有数起。
关于武鸿卿部初入越境情况,据桂省府卫士大队长黄循富于民四十年七月二十日自富国岛介多市集中营来函称:“卫士大队到龙州后,武鸿卿总司令将其改编为直属警卫旅,以循富为警卫旅长,原只数百人,因地方团队及各部零星队伍群来依附,数遂逾千。武部入越后,悉被法军缴械,所有高级人员,用飞机送到河内,即被软禁,队伍却被送往蒙阳、来姆法郎两处入集中营。”
广西保安第二团团长卢驯于民四十年九月十五日由海防到港面报:“国军集中营地点分两处,仍由司令官黄杰总其成。集中营人数共三万余,其中有少数文职人员及千余眷属;官兵桂籍最多,占七千余,湘籍五千余,滇籍千余。黄司令官初欲将各部混合整编,被众人反对而止。现在宫门附近煤矿做工的二千余人,大部份属桂籍,较高级的官长则任职员,广西全边对汎副督办黄懋儒及督办署职员数人均在煤矿办事任翻译,此事赖李玛若神父的帮忙。法方对黄杰司令官不很好。我官兵因旧长官未派人慰问他们,颇感失望。”本来,我既赴越不成,白长官卅九年五月已在台请准派李品仙前往,后来不知何故?改派别人,而李去不成。
李玛若神父卅九年四月十二日由越到访,据云:“华人欲由港申请入越,极难得准。集中营内三万余人,黄杰训练湘兵很努力,广西部队无人督率,颇为漫散。”白长官原以徐启明为武鸿卿的副总司令,在上思战中徐被冲散,未能到龙就职入越,故集中营的桂军无高级者督训。
第一二六军军长张湘泽四十年五月中旬由越集中营出,过港赴台,来访未遇,及我往访,而张已往台,其友谓据张说,集中营内以广西人为最多云。
法欲用国军、合作未成功
广西全边对汎督办姚槐率保安团在九特一带边境游击,到卅九年五月,孤军援绝,无法支持,乃入越投法集中营,被送到金兰湾。四十年五月,法方为减轻负担,准集中营中的文职人员及已达退体年龄的军职人员自由回国,姚为文职人员,离营于六月十七日由西贡到香港。姚谓临行前数日,法军总司令留其在越统率华军与法合作,经表示原则上同意,但须待到港请得上级同意后才能决定。我对姚道:「利用越边为反共军事基地,乃我们梦寐不忘的,但须明了法人的动机再说订约。」姚在港等候月余,西贡无消息来,到九月初才得信谓西贡即将有人来港。八月八日西贡船到,来的是法方政治局顾问 JOSA ,他说因姚来港,此事遂搁,今专来问姚意如何?姚谓已得上级同意,可往。 JOSA 并愿晤我,九日,我和黄中厪偕姚到船上访 J ,我说:“我在一九三二年曾访问越南,翌年,李宗仁将军也应法越当局邀请往访。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桂越邦交始终是亲睦的。我们为桂人,而又长久服务于桂,故对反共活动,特别想向桂区致力。但活动须有基地,而越南与桂接壤,实最适宜,故听了法方希望姚同志合作的消息,很感快慰!我可在此表明,倘若将来合作能成为事实,希望法方了解几点:一、我方对越,绝无任何企图;二、我们的反共复国活动,必须与法方配合而不妨及法方;三、我们此种活动,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并不接收任何方面的命令。” J 说:“合作已无问题,惟法军统帅塔西尼将军现在离越,须待他回来才能决定具体办法。”他对我第三点声明最感满意,法人最不喜欢我们暗中接受台湾的命令或美国的支持,对越事只愿完全由法人自己自由支配。塔西尼将军访问美国,后又返巴黎医病,姚在港空候,消息杳然。四十一年一月中旬,我在东京接姚函告:“去秋与法军所拟利用在越集中营员兵反共之举,为黄杰司令官争着要办,现暂停止。”塔西尼春间病故,集中营官兵次年夏间亦全部回台,此事遂成空话。
法受吓背约、将黄部软禁
国军自入越至回台,黄杰著《留越纪实》(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出版)详述始末。以下为该书的摘要。
黄杰司令官卅八年十二月四日在吴村墟决定沿桂越边区入滇游击,及过思乐,知百色已陷,滇变又作,入滇计划幻灭。七日奉白长官电令避战以保全实力。十一日兵团司令部移驻爱店,又奉白电令转入左右江地区,轻装分散,机动出击,但此时地方的点与面均为共匪所控制、由邕龙路尾追和由宁明、明江南迫的匪军,已与我九七、十四两军激战,情势危急。经召集高级将领研究,僉主假道入粤,转回台湾。十二日派参谋长何竹本等与法方驻谅山军事负责人康士登上校会商,在越北峙马屯签署假道协定:
一、同意我军假道由海防转运台湾。
二、武器交法方封存,由我政府交涉发还。
三、沿途警戒由法方派出,给养由法方补给。
四、卅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开始行动,分五百人为一组,妇孺先行入境。
此协定大家一致认为可行,即饬各部赶办入境手续,赶报武器人马清册,部队分组,循序入越。
十二月十三日九时开始入越,先为随军眷属、义民、非战斗人员,次为武装部队。法方沿途派有车辆收容前线负伤下来的官兵和不能行走的弱小。当晚到距爱店六十华里的禄平露宿。翌晨,军眷和义民由法方车运到先安。以后每行六十里或天黑时,即就地露营,连宵风雨,苦况可想!沿途并受法方数次的苛细搜查,连菜刀也被搜去。且所需途粮未能逐日配发,多忍饥挨饿而行。十二月十八日到蒙阳,法方指定所有部队集中在此待命行动。但事态突然恶化,嗣后始悉我军入越当夜,周恩来在北平广播,责备法军不应准许国军入越,谓将以军事行动来报复。巴黎恐惧,竟违背峙马协定,将我军集中软禁。黄司令官入越第二日即被送至河内,法国驻北圻军区司令亚力山大派兵将其看守,行动失去自由,禁止向外通讯和见客,我国驻河内领事馆人员也不准来访。三日后,亚历山大请黄氏谈话,黄告以部队不明白他们指挥官的去向,对越将产生不良的后果。亚历山大乃派沙如上校送黄到宫门转往蒙阳,官兵见到,痛哭失声。沙如目覩此情,反映到其上级,才同意黄氏住在宫门,就近照料部队。
越北集中营,南迁富国岛
继第一兵团后入越的,有华中长官公署零星部队、国防部突击总队、桂西师管区、广西保安队、第十一兵团、第一百军的十九师、第四六军、第一二六军、第四八军的一七六师、第五六军的三三○师九九八团等各单位(旭按:此等部队当是曾编入越南建国军的)和随军入越的义胞、皆被法方指定集中来姆法郎。
蒙阳和来姆法郎都是已废的煤矿场,所有建筑悉遭战毁,只见断堞残垣,荒烟野蔓,几万人被指定挤迫在一块不过二千公尺周围的广场,又断续下雨半月,阴湿奇臭。国际情势晦暗,解除软禁难期,乃划分各部队因地设营,官兵男女,采草伐木,编竹作壁,茅草覆顶,数以千计的新营舍,不两周而告成,才有棲息处所。冬衣屡请不得,食品配给不足,医药只敷半数,病故不少,新塚罗列。
集中已逾两月,行动消息渺茫。法人企图强迫征调我军做工,因我军团结,乃不敢过份苛逼,为适应境遇,准许少数志愿应征,经法方送往鸿基、锦普各煤矿区和高棉橡胶厂的共约四千余人。
解禁无期,人心绝望,有请求或自动潜返共区的,先只少数有钱的运动华侨或法方有关人物购买华侨证,用机帆船偷运到东兴、芒街入大陆,接着三五成群,结队潜往。其中一些湘桂籍干部,在家乡尚有潜力,可以号召地方人士反共,然间关跋涉,经过越北森林地带危险,才又请得法方允许送到边境,走芒街出东兴,走谅山出镇南关,走老街出河口,均可自由选择,先后遣回约三百余人。
集中营内部队番号太多,又有零星官兵和随军入越义民没有纳入组织,管理困难,遂决定予以整编。将蒙阳的第十四军主力,九七、七一、一百各军一部份,兵团直属部队等编为第一管训处;来姆法郎的第三、十一两兵团,广西保安团队等编为第二管训处。管训处下辖总队,总队辖大队,大队辖中队,相当于陆军的师团营连,编制亦同。避免分割各部队原建制,按人数多寡酌编为总队、大队或中队,各级干部亦就各原属军官中选任。编余干部和突击队员,经考试后悉编入预备干部训练班,施以政军训练。
法军在越北已失主动作战地位,蒙阳和来姆法郎将受威胁,且近大陆,易被匪谍渗透,管训困难,法方也以该两地补给运输不便,同意变换地点,指定迁往富国岛。于民卅九年三月十六日开始,分廿三批,到八月底才运完,其中两批载干训班两个大队到金兰湾。未负责任的将级人员被送至西贡附近头顿市。部队分驻富国岛的介多、阳东两处。
费三年交涉、离越返台湾
黄司令官入越后即失自由,法方尽力封锁其对外通讯,民卅九年春初设法派员回台报告国军在越情形,四月他在河内接蒋总统于是月十三日来电慰勉,派驻越领事馆人员代表慰问,汇犒美金二万元。是年双十节后,再派战略顾问委员林蔚、总政治部副主任胡伟克到富国岛、金兰港宣慰。
滇局变后,第廿六军被迫避入越北莱州,被法方解除武装,送金兰港集中软禁。卅九年十二月国防部派黄杰为留越国军管训总处司令官,节制指挥所有在越国军,他遂将金兰湾的廿六军主力和第八军官兵编为第三管训处。四十一年三月,商得法方同意,将金兰港部队悉运富国岛。
大陆游击队先后入越计二千余人,余启佑的二七二师为最多,次为桂滇粤各省的反共武力,悉送富国岛整训。
民卅九年十月林蔚将军来越宣慰时,曾以政府特使名义与法驻印支高级专员比容商谈遣返留越国军问题,未获要领。四十年春塔西尼将军继任高级专员,越北战事吃紧,拒绝考虑我军回台问题,激起我官兵愤怒,酿成圣诞绝食事件。四十一年春塔西尼病逝巴黎,黎都诺继任,林蔚将军四月初再来与黎氏会商,法方原则上同意,但总以中共攻击为虑,欲透过联合国处理,我政府未予同意。十二月,法政府通知我驻巴黎代办段茂澜,允以国际红十字会名义先送病患人员,如中共对越无反应,即继续分批送走。不久,国际红十字会即派员到富国岛检验营区的老弱病患。四十二年春,我政府根据法方所提意见,照会巴黎法政府,不同意先送病患的提议,并说明遣送留越国军回台,乃法方应尽的义务,不能以中共的反应为行动标准,要求全部遣回。四月,法方照会答覆,完全接纳我政府的提议,仅要求在秘密方式下进行。到此,双方才达成协议。参谋总长周至柔上将五月十四日来电:“留越国军即全部船运台湾归国,第一批船十五日出发。”全部共分七批运输回台,第一批五月廿三日开始起运,第七批六月廿八日返抵台湾,顺利告成。
国军在越,历时三年又六个月,可谓遍历人世的辛酸!
【完】
载《春秋》杂志总第 152 期(中华民国五十二年)
网上参见:【析世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