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开始
(2007-04-08 12:48:40)
下一个
我们大多数人出生的时候,其实是什么都没带的。一旦我们呱呱坠地,随着我们生长环境和个人际遇的不同,很快就有各种各样的身外物了。小时候,是别人给加东西,父母亲给我们加衣服,老师给我们加知识,社会给我们加责任。等到长大一些了,就自己给自己加东西,上班后给自己买汽车,有点钱了给自己买房子,想多赚点钱就给自己买股票。
给自己加东西的问题是,如果你加东西是为了解决一个难题,往往解决了一个难题却同时引发一个或更多的难题。比方说买汽车吧:买了一部汽车解决了交通问题,但汽车要用汽油,要交牌照税,要保修,开旧了开坏了还要换新汽车。还有买了柠檬车,收了超速罚单,撞了人或被人撞,各种各样的问题。解决了一个交通问题,却衍生出十几种烦恼来。而为了解决这十几个衍生出来的烦恼,又引出了几百个其它问题。最后衍生出各种各样的专长和行业,衍生出各种各样团体和社会,甚至于衍生出整个不同的宇宙。
而我们这些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有时仅仅是为了方便起见,有时还仅仅是因为我们有能力做到,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大炮打蚊子,用最复杂的手段来解决最简单的问题。就拿烤面包这事来说吧。人类会烤面包至少也有几万年的历史了。千百年来,烤面包就是把面团放进炉中去烤,闻到香味面皮焦黄就出炉上桌。后来发明了电动烤箱,还嫌脑子动得太多,又搞烤箱电脑化。这电脑化的烤箱又能调温,又能调时。现在还搞出了面包机和自动烤面包机器人。其结果呢?烤出来的面包全一个味,跟从生面团揉起来而又烤得地道的面包味道就差了一截子。一旦没电了,哪怕是一个小电阻坏了,那整个机器就成了废铁块。就这样,我们以物质和设备为基础的“能力”越来越强,此衍生出的问题却越来越多,身上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有时突发奇想,要是我们能从头来一次就好了。
从头开始,首先我们先卸掉身上的物质负担,然后我们洗净所有后天被灌输的精神枷锁,回复原本,回复自然。
从头开始,带一个小小的行囊,背一口锋利的宝剑,腰里揣一个笛子或唢呐,忘掉汽车,忘掉房子,忘掉电视,忘掉手机,忘掉一切现代社会赋与我们的“方便”和“能力”。徒步去交友,徒步去游历,徒步去创造一个回归原本,回归自然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人和自然的关系是互助共存的关系,谁也不会认为自己比别人优越,谁也不会去剥夺另一方的机会和资源。
不久,机会来了。我们去一个著名风景区旅游,就尝了一次回归自然的滋味。
那次我们每个人背着一点干粮一瓶水去爬山,诗吟过了,歌唱完了,就迷路了。当时,干粮早已吃光,水也已喝完,天渐渐黑下来,我们还是找不到出山的路。天越来越黑,肚子越来越饿,周围除了树还是树。
我自以为很有野营经验,知道我们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出路,要不然就得生一把火,至少也要弄个火把什么的。没带火柴,就学北京猿人钻木取火吧。于是我找了一根干树枝,找了一根干朽木,开始钻起来。可是搓木头搓得手都累了,棍子还没热呢。慢慢天已发黑,月亮出来了,林子里有东西一闪一闪地发光,也搞不清是萤火虫还是鬼火,还是老虎豺狼的眼睛。
正在我们着慌之际,看见前面隐隐约约有一星灯光。我们一边在心里暗暗祷告一边快步赶去,只见山路旁有一间小木屋,屋内露出暗淡的灯光。原来这间小屋是建造给徒步旅行的露营者们用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可供烧火用的炉膛。幸运的是,里面坐着几个旅行者,正围着生起来的火吃东西。我们看到的灯光其实是他们点起来的火光。一问之下,原来这里离我们停车的地方不远,也就五百米左右,只是我们走迷路找不到而已。
我们谢过了这些旅行人,借了火找了一些枯树枝做成几个火把,也不顾天黑路滑,急急忙忙地下山找到了停车场,回下榻的旅馆吃饭,游泳,洗热水澡去了。在整个过程中,那背着小行囊,挎着龙泉剑,与自然为伍的雄心壮志一点儿也没出现在脑子里,相反,越冷越饿越怀念那现代化的空调,麦当劳的炸鸡块,以及旅馆里豪华的浴池。
我们这些现代人,到底还有没有能力回归自然呢?我们已被赋有各种各样的“能力”,这些能力使我们自己觉得自己比大自然优越,觉得自己能战胜大自然。殊不知,这些“能力”都建立在现代科学技术上,掌握在为数不多一些人的手里。一旦我们因为某种原因落了单,我们马上就变得可怜无助,成了大自然的垃圾。
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在国外,常听到这样一句话,译成中文的大致意思是:“劝君莫许愿,愿望会实现,一旦实现了,君未必喜见。”理想总是美妙的,现实总是丑陋的。没有丑陋的现实,大概就没有美妙的理想。美妙的理想最终变成了现实,可能就不美妙了。
可能最符合回归自然的,是让理想永远做理想,这样我们会觉得生命有希望,生活有目标。然后让现实做现实,让现实按自然发展的规律去演进,而我们本身则注重于学习和应用适应现实的技能。
当然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毫不犹豫地遵从自己的理想去影响现实的演进。这应是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做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