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300)
2008 (101)
2009 (219)
2010 (162)
2011 (158)
2012 (74)
2016 (305)
2017 (259)
2018 (148)
2019 (46)
2020 (50)
【侏罗纪故事】五英之歌(朦胧岁月征文)
来源:清谈天地 www.talkskyland.com
这辈子除了小时候的作文和去年开始的菜谱,还真没写过什么文章。学生时代倒是断断续续地写过一些日记,现在有了电话,却是连信都不写了。前几日心血来潮和了虎老师和小梦教主一篇‘狗肉’文章,得了虎老师一通鼓励,不由心生遐想:嗯,去年在WXC学做饭,稀里糊涂就成了什么‘大厨’;今天在这里看见征文题目,读了各位的好文章,也勾起好多回忆。想来凑个热闹,没准一不留神又成了网络写手也未可知哈:)))
其实就是聊博同龄人会心一笑。年纪轻的网友就当是‘侏罗纪’的故事罢。
****************************************************************************
五英之歌 五英之歌 五英之歌 五英之歌 五英之歌 五英之歌
****************************************************************************
上中学时,跟我最好的有四个女同学。小城四面环山。学校座落在山肩上,她们几家都住山脚,每天两次爬几百级石阶去上学。我家在山腰,去上下午课时我常在半路等她们,一起爬完剩下的石阶。石阶尽头有一排大树,夏天我们常在树荫下吹吹凉风,分吃包在手绢里本地产的薄皮樱桃、脆李、馒桃或是刺梨(一种野果),一起幻想过去和将来~~~。某天忘了是谁提的头,说我们也象古人那样一人取一个‘字’吧。大家都很兴奋,大山里头的初中生,肚子里的墨水有限(那时我还不知道邻居家有套[红楼梦]呢),没花多少时间一人就有了一个‘字’。还约定这个‘字’只在我们五人中使用。
那时刚看完小说[海岛女民兵],老大说最喜欢‘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这首诗,她就叫‘英姿’好了。我们一致同意并决定每个人都要有个‘英’ 字。正好四人的生日分属四季,很快‘英春’、‘英焱’、‘英秋’和‘英梅’就成了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后来通信就都用它了,常常省掉‘英’ 字。我还编了几句顺口溜,题目就叫‘五英之歌’:‘飒爽英姿春姑娘,目烁烨焱披霞光。夏日秋霜全不惧,冬似红梅雪中香’。
姿快人快语,为人豪爽。山顶上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我们有段时间放学后就跟她跑到那去偷练武功。不知道谁找来一本学棒法的书,大家吵闹著比画了几天,唉,有‘秘籍’无师傅也是没用,最后不了了之。我最喜欢的是姿齐腰的辫子。那时候运动多,什么批林啦,批孔啦,还有‘白专’啦~~~名堂多了。差不多每周都要开全校大会。大会在操场举行,同学们要自带小板凳。排好队一坐下来,我就开始玩坐在我前面姿的辫子:拆开,手梳拢,一会儿编单辫,一会儿改双辫;四股辫、五股辫~~~。我自己也留了长辫的,只是坐在队末,所以免遭摆弄,嘻嘻~~~
春最小(其实都差的是月份)。她爸爸是县医院唯一那辆救护车的司机,妈妈是城区生产队的农民。当时的政策是小孩跟妈妈的户籍,所以春是我们中唯一的农村户口。每年两次的农忙假农村的同学都要回家帮忙,其他同学由学校组织到附近的生产队劳动(这是我们最喜欢的假期)。春从来都是和我们在一起,因为她在家里很享福,什么家事都不用做。她家的瓦房面对集市大场地。周末赶集帮妈妈拎菜篮,走累了就去她家喝杯茶。她家门前还有个大石碓,记得有一年腊月我们一起在那不知道帮谁家舂汤圆粉,一人在碓边筛粉,四个在后合力踩那笨重的木槌。月圆星稀,笑声琅琅~~~我突然发现月亮边上缺了一点~~~于是,我们在单调的舂碓声中目睹了一次难忘的月全食。
焱能歌善舞,也跟我一样喜欢文学。她的爸爸是县委书记,可这并没有妨碍她和我们成为好朋友。她家住的宿舍也就比别人多一个小小的厨房改的小房间,她爸爸常躲在那里睡会儿午觉。叮嘱我们有人来找就说不在。焱的姐姐‘架子’倒比书记大。她是学校宣传队的台柱,记得有一次演李铁梅,假辫子没接好,昂首挺胸一甩手~~~辫子甩台下去了~~~她却面不改色,在轰笑声中把那段给唱完了才下来,让我们佩服了一回。那天演李玉和的老师也忙中出错把烟斗掉地上了,老师就是老师,只见他稳坐如钟,字正腔圆地说:‘铁梅,把烟斗给爹捡起来’。焱的学习成绩其实不错,可惜她没能坚持到高考~~~就在恢复高考那个夏天,她父母找门路把她送到一个工厂的技术学校去了。不过她现在很好,在珠海一家公司做经理。上次我回国,她在专程飞回来聚会之前,天天兴奋地跟同事叨叨我们的往事,还亮出我给她写的藏头顺口溜,以至于人家误认为她是回去会初恋情人。
秋呢~~~哈,自然是我啦。那时候的秋是个内向的女孩。活动不少参加,却从来不做班干部。并不是我从小就懂得‘清高’什么的,除了性格使然,也许还因为长了两颗小虎牙,颇有些自卑感。那是小时候怕疼不让拔,新牙只好歪著长,高中前才下决心到医院拔去的。可能还因为秋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十岁才回来),有点缺乏安全感?总之秋安静随和,不善言谈,却是个很好的听众,所以有不少朋友。不过她们大多是没有人玩或是跟别人吵架的时候才来找她。秋喜欢读书,不管到谁家都先翻书架。可惜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书读(现在却是书太多读不过来干脆不读:)),一本破破烂烂、无头无尾的小说都被抢来抢去的。大家都是在语文政治历史地理等课上轮流偷看小说,为了早点读到,秋后来就提前自学,老师还没讲课就把数学物理化学的作业全做了,这样有书时我就可以在这几堂课里偷看啦。记得初三时和母亲回她老家遵义探亲,耽误了一个月的课。回来一看:还没讲到我做完作业的地方呢。这个无奈中练出来的自学能力,受益终生。
梅是我好朋友中的好朋友。我小学三年级从外县转来就和她一个班直到高中毕业。我们既是好朋友又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各科考试几乎是轮流‘坐庄’。直到高三才有两三个突然开窍了的男生边玩蓝球边打破了我们的平衡。我俩的爸爸都曾是县机关篮球队的‘五虎将’成员。不幸的是梅的爸爸有心脏病,在一次比赛之后病发不治。我转学过来见到她时,家里就她妈妈、哥哥和不到三岁的遗腹小弟弟。年少的我们并不懂得寡母的艰辛,只觉得她们家大概是没有父亲的原因罢,少了一份拘束,所以都喜欢去她家玩。她妈妈也高兴我们去,每次都做好东西给我们吃。梅是班干部:组织委员。而且从初一做到高中毕业。梅师大毕业后分回县中学任教,几年后因高学历、女性、民主党人士等优势被提拔为副县长。上次回国相见,才知道她又高升做了副市长了。我笑她:五年‘组织委员’没有白做哈。在国内有权还是比有钱好啊。高中十几个同学接了当年的班主任到黄果树瀑布聚会,我父亲本来已经做了安排,可餐厅经理一见到梅就说:不用麻烦了,让市长签个字就行了。
初高中我们五个都在一个班,一起做了不少山城女孩子不大会去做的事。比如那时没人敢穿裙子。我们也很想穿,讨论了几次决定豁出去带个头。那年头每人每年才一丈五尺七寸的布票,还要做被子等,一般要到过年才添新衣服的。没想到五个妈妈都很支持,马上让我们去买布,第二天就穿上了。我们四个都挑中素雅的浅绿,春却坚持另选了粉底碎花的。五条棉绸短裙果然招来不少非议,不过两个月后,彩色的裙‘花’就开始东一朵西一朵地在小城街头绽放了。
还有一年大年初一,天气晴朗,春光明媚。小城没有公园可以抒情,大家商议不如郊游吧,沿著盘山公路下山谷,走到哪算哪。谷底的小村也叫‘断桥’(离城约二十来里地),不过我们没找到许仙和白娘子,倒在村后的山坳里发现一坡怒发的杜鹃和野蔷薇。满山的大红和粉白,衬著蓝天白云,好看极了~~~可惜我们都没有照相机 (有也是黑白的)。赏玩了一阵只好往回走。回家是上坡路,又渴又饿的时候走近了一片甘蔗林。我们一起大喊:‘喂~~~~有人吗?买甘蔗~~~’。没人应。可是我们已经走不动了。焱说我们学红军,吃完留点钱吧?大家叫声好,钻进林子就动作起来了。后来果然凑了点钱,用石头压著摆在显眼的地方才离开。
两年前我携子回去探亲,五英分别多年后再一次聚齐。姿、梅和我的父母住在同一个市里,还有焱的父母也早搬到市里。焱专程飞到。梅安排车辆,一起回县城和春相聚。我们挽着手,在陌生的行人奇怪的目光中,漫步在小城街头。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仿佛又回到旧日的时光~~~。我们仍象过去那样彼此称呼小名,我们的‘字 ’其实只在通信时用过,信却已经多年没写了。临别时姿送我一幅蜡染挂轴,当一枝菊花慢慢展现我眼前时,我知道,‘五英之歌’也一直回荡在她们的心里~~~
http://talkskyland.com/dispbbs.asp?BoardID=14&ID=4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