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洋媚外

我是一个热爱祖国却在生活上有一点'崇洋媚外'的人. 我喜欢一切美好的感受和事物. 一旦觉得合了胃口, 便信手拈来, 为己所用. 曾经和朋友开玩笑: 我喜欢国外的一些东西, 只可惜看来这辈子等不到把它们引进中国, 不如就把自己出口了吧.  

不料一语成谶. 

喜欢西人的亲吻拥抱礼节. 见面一个拥抱, 视关系不同或紧或松, 或长或短. 松的离着些许空间, 十分地绅士, 优雅; 紧的则有情感随体服传递, 十分惬意. 如好友久别重逢, 有什么比眼里闪烁的欣喜和紧紧的一个拥抱更好的表达?  

至于在脸颊旁边礼节性的一吻, 更是妙不可言. 有滋有味的一生轻响, 也有着亲疏之分, 或轻吻脸颊, 若有若无; 或只是脸颊相接, 嘬的一声唇颊并无实际接触; 要是遇着熟识, 要好又开朗的异性, 一啄之下响亮无比, 再加上一个嗯啊的尾音, 喜爱之情不言自明.  

曾读过一篇文章, 其中提及: 人类语言只占30%的交流, 其余的70%皆由身体语言表达. 谁说不是呢? 身体, 眼神, 语音语调都是有表情的呢. 所谓眉目传情说的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也喜欢他们甜蜜的昵称和亲密的用句, 给平常的生活增添了很多的韵味. 我的男友常在分手或电话结束时说: BE GOOD, KID. 或GO TO SLEEP. 语调之中有无限的疼爱. 有时接起电话就听得: HI GORGEOUS. 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 那潜台词分明就是: 我喜欢你. HEY YOU这个小句子也是很经得起演绎的. 长长短短, 高高低低不同的音调可以表达无数种微妙的情绪.  

至于他们口嘴不离的HONEY, SWEETHEART. 我虽受用但却很少自己实践, 因为害羞. 总觉得说出来少了原汁原味, 不到自然流露的境界所以不用. 

当然很多时候它们并不具有亲密关系的含义, 常在一般人对话中起着润滑剂的作用, 使谈话生出一些滋味, 拉近距离, 有一点和SMALL TALK同等的效应, 可让谈话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谁能说让交谈里多一些诙谐, 趣味不是人生一件乐事? 

还有一些我很喜欢的常用语. ARE YOU OK? 亲密的人之间时时问一句, 自然甜蜜无比, 而陌生人偶然感觉你有不妥, 也立刻问来, 让人心生温暖.  

有一次我和男友冬天时去山里, 积雪过膝. 刚刚泊好车, 旁边两位女士略有为难, 我在另一边没甚看清. 他一边拉上手闸, 一边按下窗户: YOU GUYS OK? 友善助人的态度, 沉着浑厚的语调, 令我一下子爱他多了千百倍.  

YOU KNOW WHAT I MEAN? ARE YOU WITH ME? 以及 DOES IT MAKE SENSE? 也可以用得淋漓尽致. 对我们这样的外国人, 初识时朋友讲话会时不时关切地问上这么一句. 我爱极了这话里可以蕴涵的关切语调. 不过我有些耐心但聪慧的朋友很快就注意到我狡黠又带些笑意的目光, 而骤然明白我当然听懂了, 早已听懂了, 而且连带他欲说还未说的也懂了, 只是一心一意要等他来问这一句.

有一次我的男友讲述一事, 兴奋之下, 思维连续跳跃, 这倒无甚大碍, 因为我的思维一向就是跳跃式的, 而且不跳跃不为快. 只是当词汇进入某个盲区, 我会突然遭遇一段空白. 于是急急催停询问. 他不禁哑然失笑, 称他竟已忘了我是外国人, 因为我表达自己从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思维敏捷, 越是争论舌战, 脑子转得越快, 虽是操着第二语言, 也从不’吃亏’的. 

另外我很喜欢的一点就是西人很注意自己的外表言行. 女人自不必多说, 男人整体感觉十分清洁, 干净的衣领, 清清爽爽的手指, 淡淡的古龙水, 或者清新的洗衣液味. 难怪他们抱怨朝九晚五白领生活的枯燥时会说: 早上总是同一时间SHOWER, 同一时间SHAVE, 然后同一时间驾车出门, 实在BORING. 

我最怕的就是办公室里同事突然伸出一只指甲污黑的手在文件上指指点点, 你还非得跟着它的走向集中注意力; 或者对着你说话时, 口气实在不敢恭维, 你又不能捂起鼻子, 只得把头略侧, 做若无其事状.  

最令我着迷的是这里无论什么职业的人都十分礼貌, 声音轻柔, 态度积极乐观. 第一次给我深刻印象的是德国小镇餐馆的一个服务生,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的围裙裤子, 手臂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留着整洁的胡子, 那样地彬彬有礼, 身体笔直, 声音优雅, 让我觉得他像是学者似的. 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 因为我很快把一个中文词和那个发音联系起来并略作修饰: 鹰勾. 重音放到前面, 结尾轻轻带点尾音, 就是了. 鹰勾非常得体地介绍各种菜式. 我的客户可能是常客, 和他较熟, 所以他也参与一些谈话, 很幽默但点到为止, 起到渲染作用又毫无喧宾夺主之嫌.  

工人来家里安装, 修理东西, 也是静悄悄地, 有笨重的工具就用自带的毯子垫好, 做完之后很快将垃圾收掉. 互相之间说活一点也不大声粗鲁. 看他们一个个五大三粗, 身高背宽, 却低着嗓音柔和地交谈, 真是享受. 我工作过的一个公司需要在两层楼之间造一个楼梯, 整个工程都在上班的同时进行, 除了一些粉尘, 其他竟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造了一个简易小木房安置工具, 所有泥屑都是当场吸净. 人来人往却不哗然. 有工人在我旁边的天花板操作, 有时就会轻轻地提醒: 我要做什么什么了, 可能会有一点噪音… 

超市里的收银员也给我很好的印象, 他们很有礼, 微笑之外有一种令人愉悦的态度, 声音欢快, 有时聊一聊, 开个玩笑. 我尤其喜欢       LONDON DRUG 职员的制服, 蓝白的颜色和他们的营造的气氛很相称, 一样的明亮. 我深切地感到一种平等. 他们热爱自己的工作, 一点没觉得它平庸, 所以才有那样的自信, 从容和出自内心的友好.  

我初到温哥华时坐公车. 看到车子在老人要上车时倾斜车身; 车上人多时大家自动向后移动; 残疾人候车, 司机走下去将他推上来, 收起座位, 替他系好安全带. 我感动得鼻酸. 这些小节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 对我来说, 是生活的质量.  

一次出去旅游, 在蒙特利尔, 我们忘记了车子泊在哪里, 来来回回地找. 后来男生们说你在这儿等吧. 他们去了很久, 回来时我坐在一个木台阶上等, 无所事事地. 一个朋友就说: 你知道吗? 你属于这个地方. 你坐在那里,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自在, 很享受. 

我就想起许多年前, 我的客人从里斯本接我去SEIAT谈生意, 途中在一个CAFÉ, 他突然说: 你喜欢这里, 喜欢周围的人们. 我很诧异. 他接着解释说: 你脸上的微笑, 表情告诉了我.

是的, 我很喜欢. 现在我很高兴我在这里生活.

 

[浦江客]

"这些小节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 对我来说, 是生活的质量."

真高兴来到你的博客. 很多文章都让我有共鸣.

只有遇到相似的灵魂才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