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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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儿庄矿琐事 —— 7

(2025-09-14 11:05:01) 下一个

第四章 一采区

4.1  睡眠

当年准备开矿,煤炭部就买下这块地,地下的煤被采空,地表下沉,变得凹凸不平,于是要回填、要平整,当地农民可以在那儿种庄稼,但要知道变故。

村庄和道路底下的煤层不能开采,这部分叫预留煤柱。 

预留的煤柱呈塔型,底座面积要大得多。因此当地农民就挖小煤窑儿偷吃这个煤柱。这可能造成地表建筑的隐患,通风、排水都会增加矿井的负荷,和意外的变数。

周围农村的人均收入不到矿工收入的两成, 偷盗严重, 不单井下凿开巷道偷窃,地面要保证机械安全,甚至要派兵站岗,厂区四周建一圈高墙。

北面高墙内的一采区宿舍,两层,六七十米长,每间四人。跟圣时一屋的有老杨、老高和班长耿长琪。老耿是一采区少有的八级工,工资高,不单有一块手表, 而且舍得带着下坑。每年要去邯郸检查保养一次,这只上海表非常准,据他说,每当秒针和分针碰到一起的时候,中央广播电台报时的“嘀”声,刚好响到最后一下。

住在对面的张贵喜常来串门。老耿跟他说,你咋不学好呢?成天骂骂咧咧的。 B呀 B的, 你见过没有?

贵喜说:“我没见过大人的,见过小孩儿的。”

哄堂大笑,真是个大孩子,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还要说出来,一点儿爱惜自己羽毛的意识都没有。

开会的时候贵喜经常跟圣时在一起,坐下就把手送过去。他知道它招人喜欢。大概从小缺乏爱,所以有人对他好,他非常开心,像只小狗似的,圣时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自从他说了那句牛儿庄矿的名言,圣时更觉得他可爱,反倒是把小索子疏远了, 谁叫他住在通风区宿舍,远离一采区的哥们儿呢。

开会批林批孔批周公,广东大学教授杨国荣是大红人,批着批着又扯出少正卯,这TMD跟采煤工有个P关系?

夜班早晨升坑、洗澡、吃饭,八点钟开会,政治学习,刚散会, 高音喇叭又响起,中央电台国际新闻、国内新闻;接着读矿工报、峰峰日报,等牛儿庄新闻播放完毕已经一点半,接下来的四小时是夜班能睡觉的时间,臭虫来袭。牛儿庄矿宿舍的臭虫矿区闻名,个儿大、狡猾、聪明,老耿找来四只大碗,把木窗的四肢腿坐在碗里,碗里倒满了水,以为这就可以防止,哪知臭虫爬到天花板,往下跳。这些空降兵尤其厉害,粗大的吸血针,出力一叮,能让人蹦起来。没办法, 大热天全副武装,把自己包的严丝合缝, 刚入睡, 晚间新闻的广播开始,气得矿工大骂。

那么繁重的劳动,二个小时的睡眠怎么能行?于是只有在掌子面补觉。都知道这是玩命, 可有啥办法呢?明天还是同样的流程, 同样的会议、广布和臭虫。事故是一定的, 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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