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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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槌 6

(2024-08-01 11:10:03) 下一个

贵喜寻思,棒槌成形要几十年,挖棵棒槌不过几袋烟的功夫,这方圆百十里早让人踏遍,棒槌再多也搁不住这么挖的。唯独烟筒山没人上去过,说不定真有宝贝。

阴雨绵绵,贵喜心意缱绻,想跟小芹亲热,小芹说,别介,不近女色的汉子才能挖着宝贝。等你扛着棒槌下山,咱好日子在后头呢。贵喜坐不住,趁着阴天下雨,砌火墙,清炕灰,紧忙活了两天。

第三天一觉醒来,天还没透亮,细雨蒙蒙,寒气阵阵,他匆匆穿了衣服神使鬼差地走到灶火间,胡乱装了一袋柳蒿黍面菜窝窝,背上家什,神使鬼差地出了大门。

小芹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只见西屋门开着,屋里、院儿里都没人,追出大门也没见着人影儿。大伯紧跟在她后面,叹了一口气说:“唉!山神爷招他呢,让他去吧。是福是祸,前生命定啊。”

贵喜翻山越岭,晓行夜宿,第三天后晌爬上龙岗山顶,凌大伯曾多次带他登上这座高山。举目望去,烟筒山在云雾里或隐或现,像烟筒一般拔地而起,这座被旗人叫呼兰哈达的山上,白云飘逸,紫烟灵光。

进深山探宝有成群结队的, 也有单身的,独自一人挖棒槌的有个专门的词儿:“单棍撮”,那些像他一样的孤胆英雄,死在山里的多半也是这些人。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到黑不过两个时辰,便打紧走了起来。走着走着见到路边骸骨,早已见不到肌肤,显然已经暴尸多年,但那灰白的手骨里还握着个袁大头。多半儿知道自己不行了,从腰间掏出银子,敬给来日葬他的好人。他是谁,是饥寒?是伤病?想到非命而亡的父亲,想到生死成败未卜的自己,只觉得鼻子发酸,遂将那干尸跟银圆一并埋了,黄泉路上花吧。

赶到烟筒山下,天色已晚,找地方睡一觉,好明天一早上山。面向东的山坡上有块鹰嘴岩可挡风避雨,钻进去,摊开熊皮,坐下来吃变了味的菜窝窝。

巍峨高山下冷风嗖嗖,黝黑山谷里狼嚎声声。贵喜不觉看了看手边老爹留下的索拨棍,摸了摸腰间老娘给他的袁大头,这就是单棍撮的宿命。黛青色夜幕中的山影,峡谷里的晚风,让他不由得想起未老先衰的母亲,两鬓斑白的凌大伯,在这深山探宝的前夜,一声长叹,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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