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莱热拍摄了一生唯一一部电影《机械芭蕾》。在这部短片里,莱热不无调侃地引用卓别林的动画形象作为开场和结尾。1926年在给坎魏勒夫妇的信中,莱热提到他和珍妮已经分居。他们的合法婚姻将会一直保持到1950年珍妮去世。而这时莱热的绘画风格开始逐渐改变。
莱热提倡一种新的现实主义艺术。工业机械固然是新兴现代社会的特有重要的部分。莱热的绘画从二十年代末起扩展到,也逐渐偏重于描绘现代人的生活。莱热绘画的具体图象形式更加明显。1931年莱热第一次到美洲新大陆,走访纽约,芝加哥。虽然是大萧条期间,莱热仍然感染到现代世界和社会的兴奋。当莱热看到百老汇街上行人在霓虹灯照耀下不断改变颜色时,他体会到色彩的真实存在。此后莱热多次往返欧美大陆,受邀为在巴黎,布鲁塞尔,和纽约的博览会绘制壁画。他也为洛克菲勒家族做室内设计。莱热认为他的新现实主义是面向社会大众的艺术。他的绘画中的人物将不会是特定的,而是有如同物件一般客观的普适性。所以他的人物大多是模式化,就像《三个女子》里的形象。莱热希望普通大众能从他的绘画中有所感受和领悟,但不想让他的绘画成为当前的社会现实主义,带着政治宣传的工用。莱热从文艺复兴之前的中世纪罗马式雕刻中借鉴出人物的绘画形式。这种原始粗朴的形象呈现一种稚拙的意味,但它满足莱热的模式化的要求。
完成于1939年的《有两只鹦鹉的人物组成》颇受画家本人珍重。和《三个女子》相比,人物不再刚硬静固,而有柔性和动感。绘画的人物与色彩让人联想到高更,但图画左边人物的衣着,右边几何状的木桩,两者形与色的对照透着现代气息。
1941年法国被德国占领后,莱热流亡美国。他没有中断艺术创作。在莱热看来,娱乐是公众现代生活的重要部分,他的绘画需要尽量表现它。而诸如跳水,杂技,演奏,和骑车等活动又能充分体现人物各样的机械模式。莱热酷爱马戏。这幅《灰色的杂技演员》是许多同类绘画中的一幅。众多人物的组合给出一番独特的构图上的美感。
莱热的这幅《三个音乐家》开始创作于1922年,到1944年才完成。很显然,这幅画是用来应和毕加索的同名绘画(见《平面与立体的人生·毕加索篇》)。毕加索以他的那幅1921年的画告别立体主义和他的朋友。两个小丑是阿波利奈尔和他本人。阿波利奈尔在1918年病逝。黑衣僧侣寓示雅可布在1921年遁入修道院。莱热的《三个音乐家》更加图象化,色彩厚重且对比强烈。从发型和水手衫可以看出前面坐着的是毕加索。穿红色马甲的是讲究衣着的勃拉克。右后方留小胡子的大个子是画家本人。莱热正惦记着留在敌占法国的老朋友。1945年二战结束后莱热回到法国。
作为一个经历过一战的老兵,莱热知道战争的残酷,更珍惜和平与安宁。莱热也知道休闲对终日忙碌的劳动大众有多重要。二战后莱热画了许多有关郊游,杂技,节日集会等类似的休闲题材,也包括这幅《闲暇时光:向大卫致意》。晚期的莱热利用线,色和形的组合回归到新古典主义简朴均衡的审美原则。画中手拿纸条斜躺的女子明显地模仿大卫的经典《马拉之死》。用二战后的欢愉对比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残酷,这似乎是个玩笑。莱热以他的方式表达他对大卫这位新古典主义画家的崇敬。
1952年莱热和毕加索相聚在法国戛纳附近毕加索的家中。这张相片留下两位画家随意洒脱的身影。两人同庚,已是七旬老人,都独自从立体主义经历到还朴归真的艺术,真正达到见山还山,见水还水的豁达境界。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莱热稚拙的童趣和悯人的情怀。晚年的莱热依然从事壁画,彩窗花,镶嵌画,陶瓷雕塑和服装布景等创作,直到一天嘎然而止。1955年八月,七十四岁的莱热因突发心脏病在家中去世。
莱热生前的一天行车在路上,看见蓝天白云衬托下的电缆钢架上劳作的人们,心中不禁触动。工人如此渺小,他们正搭建的钢铁结构却如此宏大。这幅《建筑工人》的终极版本是莱热绘画一生的概括,也是他对未来的愿景。我想着,也许在上帝看来,人类永远幼稚渺小。但这群人不奢求通天塔,在宇宙一隅为体现生命的意义,执拗坚决地营造自己的文明。也会有小孩童经过这幅两米宽,三米高的巨画,停下来,看上一会,思量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能。
--写于2018年1月10日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