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人性 22》

在观察和理解自然的同时，原始人类也将思考的视角投向自身。自从人类具有了自我意识之时，像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之类的问题也就产生了。其最朴素的问题表述是如何理解生与死的现象。人类与其它生命形式一样都有一个连续的个体生死轮替，世代繁衍生息的演化过程。原始人类的认知有限，无法理解人的生殖和繁衍的生物机制，认为其来自于一种神秘的力量，从而产生了生殖崇拜。也正是因为生的现象，人类才有了无中生有的原始哲学观念。在德国的菲尔斯洞穴里发掘出用猛犸象牙雕刻的怀孕母性的形象，距今至少有三万五千多年了。在中国的红山文化里也找得到一些裸体女性的小型陶塑。男性生殖崇拜也同样存在。中文中的祖字来自甲骨文的且。这个字至今还保留了男根的象形，但字义已经完全转变了。

对人类生生不息的回溯追问自然引出人类起源的问题。古埃及人认为太阳神阿图姆流的眼泪化成了人类。在希腊神话中，泰坦普罗米修斯用泥土创造了人类。女神雅典娜给泥人呼气而赋予其生命。雅典娜代表了智慧。在这里，智慧与灵魂和生命是相通的。普罗米修斯偷盗火种给他的孩子人类，受到宙斯的惩罚。中国神话中的女娲也同样用泥土创造了人。女娲补天同样也是为了拯救她的人类孩子们。事实上，是人类创造了神，进而有了原始崇拜。

有生就有死。在极其不确定的自然环境中，原始人类感觉到死亡随时都能发生在周边和自己身上。原始人不可能对死亡没有感受和思考。在以色列卡夫泽的一个九万多年前的考古洞穴里有智人的坟葬，表示原始人对死者的情感联系和对对死亡的尊重。大象的意识足够的发达。它们也有埋葬死者同伴的行为。人不能控制自己的出生，也不能控制死亡。人的存在就是意识的存在。死亡意谓着意识的终结，由生到死，人从自身的存在想象到作为意识幻象的世界的寂灭。死亡是人最终极的恐惧。由此人类产生了宗教。在所有宗教里都有一个人死后能够归依的世界。人不再为恐惧和痛苦而烦恼。如果科学发展无法彻底理解人的意识，无论让人永生，宗教信仰也就会永远存在。

古埃及人承认死亡，又相信来世的存在。他们在死后将自己做成木乃伊，期待不朽的肉身将来再与灵魂结合而重生。中国人相对世俗。历来皇帝和权贵们只相信长生不老，所以方士丹术盛行。子路曾经问孔子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时，孔子以未知生，焉知死之言推诿了之。中国的古代先贤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人的生死问题，对自然与世界的思考也同样没有深入过。他们只关心社会的伦理和秩序，并不关心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而佛教的思辩极其绵密，构造的精神世界极其丰富，非常顺利地征服了中国人，成为中国人的主要精神家园。古希腊很早就有丰富而系统的神话体系，但仍然是一个相对世俗的社会。他们认为人只是按照神的模样的粗劣有缺失的复制，会死的，不能像神一样永生。伊壁鸠鲁就认为人生免不了生老病死，追求快乐是人生的目的。由至乐而产生至善。庄子想要的大概也是如此，在人生中追求精神的自由和快乐。这也是我的想法。

—写于2024年3月3日（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