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卡河北面的山,名圣人山。辟有哲人步道,从山脚一直到山腰,是传统上海德堡知识精英散步交谈的地方。开始一段比较陡峭,沿途有观景台供人歇息、欣赏内卡河和隔岸老城的风景。在这儿我们遇到一家中国人,一位年轻的妈妈和外婆带着两个小孩。
哲人步道
从哲人步道看老城
理论物理研究所
哲人步道到山腰,变成一条环山路。我们往左走,看到海大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铭牌。走进去,是山腰一栋小楼,里面有研究生正在探求物理。沿哲人步道再往前走,就到了物理系大楼,规模较大。亥姆霍兹和基尔霍夫曾在海大物理系任教多年。我和狗狗走到哲人步道尽头,决定再到海大物理化学研究所看看,那个我本来可以去的地方。走过去半个多钟头,数学和化学学科都在那边,属于新校区。海大教授本生是光化学的前驱。
从那个地方回老城,要走四十多分钟。海大很大,而且城校一体。校内、校外的概念不完全适用。一栋建筑,有时不仔细看,很难分清到底是民宅、还是属于学校。旅店近旁有栋房子,石头墙面,从外面看不出有几层楼,我以为是宗教场所。走近一探究竟,才知道是海大的报告厅。四楼有本科生在受苦受难,静悄悄地考试。在老城最繁华的闹市我们看到,海大美国研究中心厕身于不同风味的餐馆和五光十色的商铺间。显学,此之谓耶?
汉堡包虽然源自美国,却得名德国汉堡。晚餐我们想尝尝德国汉堡的滋味。一人一只汉堡,共享一份色拉。色拉分量太足,怎么也吃不完。汉堡品质高超,面包皮和肉饼酥脆,绝不像一般汉堡油腻。狗狗说只有在美国密苏里州沃伦顿一家餐馆吃到的汉堡可以媲美。
古堡
古堡废墟之一
从古堡往下看
河南亦有一山,曰王座山。老城分布在内卡河和王座山之间。海德堡虽然是译名,但的确是有个城堡的。古堡在半山腰,原为王侯宫殿。八百年来,屡建屡毁。现存废墟,依然气度恢弘。我们冒雨登山,游览古堡。古堡内楼台亭榭、花园草坪,层层叠叠、规模宏大。建筑为哥特式和文艺复兴风格。鸟舍残垣上刻有石碑,纪念歌德在此跟魏勒默夫人相会。他送她一片银杏叶子,二人并和诗留念。雨果、马克·吐温也曾光临,并著文记叙。马克·吐温注意到,曾经的不幸对废墟产生的效果,犹如对人类性格造成的影响,相反是种改善。
雨时大时小,将海德堡、内卡河、老桥和彼岸的圣人山笼罩在烟波里,只有眼前齐整的草坪还是清脆的嫩绿。到中午竟大雨倾盆,我们避入室内,参观药物博物馆。我们看到,传统西药店,从药材到布局做派,都跟中药铺没有本质区别。到化学兴起,并应用于药学,西医开始现代化、扶摇直上,中西医就开始有天壤之别了。
古堡酒窖存有世界上最大的酒桶,高七米、宽八米半,容积二十二万升。酒桶建于1751年,顶部设有平台,据说原来是供人跳舞的,现在供游人拍照。
我们下山后,天气转晴。从老桥望去,古堡在夕阳中燃烧,在黑森林反衬下,格外壮观,一扫连日阴沉。
我们在海德堡呆了三个晚上。离开海德堡的清晨,狗狗告诉我,他深夜一个人去了老桥。很美,一点儿也没感到不安全。这个地方多好!
我们途经巴塞尔,到了卢塞恩。有一天,在瑞吉山顶,我们又遇到那家中国人。你们前几天是不是在海德堡?海德堡是哪儿啊?德国啊。我们去过海德堡吗?怎么没去过?我们一起爬山,你们在谈论路边生长的黑莓。他没去,就你们四位,我指着她先生。喔,哲人步道,对对对,倒是外婆先想起来了。像他们这样旅游也好,节省内存。指不定他们会背后议论,现在骗子真厉害,都一路跟着呢。
世界很大。我们不是职业旅行家,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去。去什么地方、不去什么地方,各人有各人的考量。我们去海德堡,是偿夙愿。
《未择之路(The Road Not Taken)》是弗罗斯特的诗作,别有深意。人生,充满了选择。卓越的人生,不能跟从流俗。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对过去不能说如果,对未来则须发挥想象——选项总是存在的。当年我没去成海德堡,现在去也不迟。
思爱普(SAP)的总部就在海德堡附近。我想起老友文兄,中国最早的思爱普企业资源管理软件专家之一。九十年代离开大公司后,文兄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从事思爱普软件的培训。前些年,我看到他在微信群发帖感叹,现在是三千年来中国发展最好的时期。我意识到,他的资本原始积累已经完成了。是的,他曾向我抱怨,自己生意好起来之后,官商眼红、开始与民争利。但是他女儿留学,毕业后还是选择了回国发展。
两年前他跟我联系,打听移民美国的事情。五十五岁的人了,他还想职业移民。我说是不是太辛苦了,考虑投资移民吧。他还不放弃,自己在网上申请美国的相关工作。有雇主问他社会安全号,压根儿不知道他人在中国。他就随团来美国旅游过一次,哪有什么社安号?
我将一位知根知底的移民律师介绍给他,除此之外,爱莫能助。祖国真伟大,让文兄竟然起了移民美国的心思。我佩服他的勇气。
回家后,狗狗有时还会念叨海德堡。我从旧行李箱里翻出洪堡基金会的那包邮件。二十四年过去了,墨迹未退,但是塑料文件夹已经起皱了,一如我经过东风西雨的面容。
2024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