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墟
廣漠寒山碧海蒼天，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2012年夏天，公司让我去吉隆坡开会。实际上是让我去散心，新产品的主要技术难题都解决了，费尽心力。与会同事，多数是联系已久却未曾谋面的东南亚华人，大部分从新加坡来。吉隆坡的潘先生接待周到，请我们吃烧腊、猫山王。酒吧里，新加坡同事连年轻姑娘都善饮。
实际上这拨人里，只有我是正式代表。会场在双子大厦——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总部（以下简称“国油”）。大会安排参观位于砂拉越州民都鲁的马来西亚液化天然气公司，乃世界第二、马国的骄傲。大会结束的第二天上午，事先报过名、缴过费的代表集合，先到机场。我们不过安检，走特殊通道。是专门的飞机，原来去那个地方坐飞机都要两个多小时。
飞机降落后，有专车接送，前面甚至有警车开道。从机场到厂区有二三十分钟的距离，沿途看到一些汉语标识，让我感到既亲切又吃惊。大巴将我们径直拉到公司会议厅。主持人说，在这里接受安全教育是所有访客的第一站，即便是马国总理也不例外。上车参观之前，所有电子设备都必须上缴。
液化天然气公司是国油的一部分。天然气在开采和提纯之后，在这里液化、储藏和装运。这里原来的总经理都是西人；现任总经理是一位马来女士，着民族装、讲英语、很泼辣。我们这辆大巴由两名工程师解说，一名马来人，另一名是中国人。对，他自我介绍，是中国人，不是马来华人。我只觉得中国人无孔不入，居然到这个多数人都没听说过的海岛上谋职。
厂区很大，我们坐车参观都只看到局部。想到新奥尔良惨遭卡特丽娜飓风袭击，我问，这里各种设施都暴露在海边，没有任何防备，难道你们不担心台风吗？那个中国工程师的回答听来武断，“这里没有台风。”我内心不以为然。
参观完毕，大巴将我们带到公司在海边的多功能厅。午饭的同时，有歌舞表演，青少年、多民族，里面有位华人小姑娘。不同民族的曲调连在一起，其中有一段是华人的《甜蜜蜜》。
午饭之后，我们坐大巴到机场，返回吉隆坡。前后也就大半天功夫，确是难得的经历。
多难得的经历？这几天才明白。去大马旅游的人很多，去过民都鲁的没那么多。
网上有人议论南海争端，提到曾母暗沙，汉语名称源自英语James Shoal。我稍微查了一下，的确如此。曾母暗沙没有汉源名称。根据地理学家刘南威先生的研究，曾母暗沙甚至连个民间俗称都没有。毕竟，这里离中国大陆有1800公里之遥！离台湾管辖的太平岛都还有740公里。
曾母暗沙离哪儿近呢？民都鲁。才80公里，是最近的陆地。马来语里有相应的本土地名Beting Serupai，其中Serupai意为暗沙。暗沙，就是水面下的沙滩。曾母暗沙最高处水深不到20米。此处没有陆地，算不得领陆。
如此说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曾飞越曾母暗沙，曾到过离它最近的陆地。只不过，十年以后才知道。
我在初中学过两年地理，中国地理和世界地理，同一个老师教的。我来自农村，当时并不理解学习地理的意义，地理书上的地名离我都太过遥远。老师声音洪亮，我记得他近乎吟诵的声音，“南至曾母暗沙……”他并没给我们解释，曾母和暗沙分别的含义。得亏了他的抑扬顿挫，我竟然记得这个奇怪的地名。
曾母暗沙在赤道附近，处于赤道无风带，不受台风侵扰。民都鲁的那位中国小伙说的对。这一带油气蕴藏丰富，是一个庞大油气王国的中心，难怪马国和台海两岸都不愿放弃。回想起来，那个中国小伙可能也不是一般人吧。
202302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