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的温度
母亲去世了。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医生说快不行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我把她抱在怀里,使劲喊“娘”,喊一声她“哎”一声,直到她没有力气答应我,安详地睡去了,再也没有醒来。
母亲阳寿八十八岁,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亲人环绕身边,算是福气不浅了。可是那天晚上确实很冷,北风使劲地哭号,床头那碗热水都结了冰碴儿了。弟弟怕我冷,给我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我卷缩在被窝里还是瑟瑟发抖。想到母亲一生遭受的苦难,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抽噎哆嗦。
上世纪六十年代,鲁西南农村一个寒冷的冬天,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去找本家的生产队长要救济粮。当时是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家家都有救济粮,偏偏没有我们家的。母亲说,叔,这孩子也是你们家的后代,不能看着他饿死吧。按辈分我该叫他爷,这位爷说救济粮没你们家的,你们成分不好,粮食给队里的牛吃了。娘后来给我说,她当时就想把我摔死算了,反正也养不活。这之后,为了我的活命,母亲抱着我去陕西讨饭去了。
越想越痛苦,越痛苦越不能自拔,我情不自禁哭出声了。深更半夜的,我怕惊动隔壁的弟弟一家人,尽量压制着自己。还好没有人吵醒,但是我却分明听到另一个呜呜咽咽的声音。这房子里就我一人,还能有谁在哭?我爬起来,打开灯,房间也不大,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它又轻声地呜咽了,我往床下一看,一双小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我。啊,是它,那条流浪狗。弟弟分明把它赶走了,它却又蹓回来,卧在床下。弟弟说它也只有几个月大,不知道谁家狠心把它抛弃了。看它可怜颤抖的样子,我把它抱进了被窝,它乖乖地依偎在我的怀里。也真是神奇,它进来后我的被窝就不冷了。我摸一下它的头,它轻轻地哼一声,睡着了。就这样依偎着,我们挨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夜 。
第二天我央求弟弟收留这只小狗,我需要它的陪伴。弟弟已经有一条大狗了,也只有再养一条。后来我才了解到,狗是通人性的。当我悲痛抽噎的时候,那只狗狗也感到了痛苦,所以也忍不住发出声音。返回美国后,我忘不了它给我的温暖,就领养了八公哈奇。
又过去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那只小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