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济世和出世:儒家的救赎
一般人会认为入世是济世的第一步,而出世就不会入世了,更不会济世。你看那些和尚道士,住在深山老林,是出世了,他们哪里还会关心民间疾苦?
和尚觉得生老病死都是苦、苦、苦。要脱离苦海,跳出无尽的生死轮回,就不能在人间瞎折腾。而道士要追求长生不老,人间是在欲望里滚打,是对身心的摧残。要想保全自我,长生久视,也是要出世的。
儒家认为人生就是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讲求的好像是在人世间创建功业,这是典型的入世法。儒家是要入世,进一步济世救民。那么儒家就没有超越尘世的追求吗?没有出世的理想吗?有的,儒家的超越就在修齐治平里面,其基础是修身。修身表面上是培养美好的道德品质,和睦亲友,这只是外在的表现。修身的本质是恢复和存养良知,也就是仁心。其结果是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是大公无私。其修行的途径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其结果还是廓然大公,无私无我。一个儒者在人世间齐家治国平天下,完全没有私心,这就是儒家的超越追求,就是儒家的“出世”。儒家没有生死苦海,因为他没有自我,一切都是为了大我,也就是所有人,所以不需要像释迦牟尼出世就能脱离苦海;儒家的生命得到完成,因为他在济世救民的打拼中一直在存养自我,不断觉悟到公而忘私的大我境界,大我没有生死,所以他也不需要道士的神丹妙药就可以长生。因此儒家通过入世为众生打拼,消除了贪嗔痴带来的烦恼和痛苦;进而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乐天知命而达到永生的境界。
超越和永生?这太难了太玄了,做不到,我还是好好做人吧。这就对了,别让词汇给吓着了。儒教就是要我们好好做人,从孝悌开始。孝敬父母、敬爱兄弟是人人都需要面对的,也正是儒家存心养性的基础。孝悌做到了,再努力做好日常的事,好好做人,也就是儒家的下学而上达。“下学”就是在人间好好做人,齐家治国平天下;“上达”就是达到超越尘世的无我境界,就是永生。
修身还好,齐家治国平天下好像也挺吓人的。我就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有口饭吃就行了,没那么大理想。其实这并不是要你做秦皇汉武,而是要你按照良知做事;不要总是鼠目寸光只看到自己,而是看到大我,想到天下。如果人人如此,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永生好像也很难接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很多人这样认为。因为他看到的只是自己和自己的肉身,看不到真实的自我,真实的大我。就像一片树叶,只看到它自己和周围的树叶而已,看不到大树,更看不到森林,不要说大地和宇宙了。每一片树叶都会枯落,但是你确定它死了吗?
我常常给人说,我们要给孔子正名。孔子从来不是统治阶级的代言人,但是他确实被统治者利用了,歪曲了。可是那不是他的错。孔子的学说是关于每个人的自我实现,是关于人生的自由自在,所谓的“随心所欲,不逾矩“,而且指明一个与天地相参无我的生命境界。孔子确实很关心统治者,但是他是想教育那些人好好做人而不是整天寻欢作乐,要他们善待臣民,做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而不要为了名利而发动战争,摧残生灵。
所以儒家是以入世的方法出世,这就是儒家的救赎。
这不是今天的人类最需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