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文豪加谬说:"人是唯一能拒绝像当下一样生活的生物。",拒绝当下是踏出改变自己的第一步,如今身处异国他乡的我们,当初都是寻求改变自己才走上"润"的这条路。近来"润"一词又开始火爆,其实,"润"在中囯并不是一件新鲜事,远的不说,我们这代人就亲身经历过好几波"润"的大潮,从农村"润"回城市,从国内"润"到国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性使然,也符合自然法则。不会因为某些人的叙事而改变。
据说北大、清华毕业生"润"出国的比例特别高,是传言?还是事实?我不得而知,但从我舅舅退休之后,还坚定不移的"润"出国,应该说这个比例不会低。
1956年,舅舅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在北大读书期间,因言获罪,被戴上右派帽子,打入另册。1958年北大中文系新闻专业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合并,他们也归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1960年8月,舅舅大学毕业后"戴罪"发配去了宁夏同心县王团庄农场劳动改造。
在奔赴宁夏之前,舅舅有十天的探亲假,他回到上海,拜别了老母亲和二个妹妹,还抽空去了一趟茂名南路159弄11号二楼林昭家告别,舅舅与林昭和林昭的男友甘粹都是北大好友,也是同病相怜的右派难友。回北京后,舅舅便同其他右派同学集体坐火车去宁夏报到,并在一片丘陵沟壑的荒蛮之地同心县扎下了根。
发配边疆的日子非常的艰苦,每天都要像当地农民一样种地,砍柴,拉煤,喂牲口,干杂活,没有一天节假日,没有娱乐生活,人就像一台机器,整天没日没夜地干活,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工资仅为32元(右派大学生生活费),有好几次差点饿死,命丧黄泉。1973年3月,舅舅被摘去"右派"帽子——这顶帽子整整戴了十六年(含在校三年)。同年回上海探亲,当舅舅敲开我家门时,外婆和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舅舅衣衫褴褛的样子简直像个"叫花子",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舅舅。1974年,舅舅终于结婚,那年他40岁,舅妈31岁,舅妈是宁夏大学中文系1969届毕业生,当时他俩都是同心县同心中学的语文教师。1976年,舅舅带着舅妈来上海探亲,再次去拜访林昭家,但她的家已经是家破人亡,人去楼空。1979年舅舅才得知林昭的死讯,这让舅舅不胜悲伤。
1982年,舅舅的人生迎来了大转机,他不断向中央、自治区、北京大学申诉,要求归口,要求调动。我北京的二姨妈(军队高干)也多次与自治区主要领导交涉,最后同心县答应放人。但北京、上海人员安置困难,只能调往临近的江苏省报社、电台工作。同年11月6日,舅舅一家离开让他永生难忘的第二故乡同心县。舅舅的回忆录里是这样写的:"屈指算来,来宁夏已经整整22个年头,我的生命最宝贵的时光是在宁夏度过的(25岁至47岁),在最艰苦,最困难的那些年月,我和回族兄弟姐妹同喝一锅面糊糊,同背一田粪,同拉一张犁,因为和他们在一起,我也过了这数十个"开斋节",还有古儿邦节,因为他们的关心和帮助,我有幸存活了下来。"舅舅接着又写道:"这一天,离开同心去银川,租了一辆载重4吨解放牌卡车,装了22个大小不等的瓦楞纸箱,一只旧皮箱和二只破木箱,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这就是我们俩数十年来积攒的所有家当。其中三分之一纸箱装的是书。这些行李也只占了半个卡车的空间。"闻讯赶来的学校老师、学生、家长、村民挤满了院子,舅舅、舅妈含泪同他们握手告别。再见了!善良的乡民,回族兄弟们,学校同事,还有无数的学生。再见了!不堪回首的岁月,挥别人生的创痛,带着新的梦想奔向远方。
11月7日,从银川开往北京的170次列车上,要数我三个表弟最为兴奋。对于他们来说从封闭的山沟沟里出来,沿途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充满着幻想,充满了色彩,外面的世界真精彩。火车越是接近北京,眼前的新奇事物就越多,齐整的农田,四通八达的道路,鳞次栉比的楼房,还有富庶的江南也向他们展开欢迎的臂膀,世界更向他们展现无限的可能。谁都没有料想到,这三个啥都不懂的深山沟里的小男孩,10多年之后,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勤奋苦读,上大学,并考取全额留美奖学金,全都拿了双硕士或博士学位,并在美国和加拿大成家立业。
在江苏,舅舅任某党报责任编辑,舅妈任某电台记者,没几年舅舅、舅妈竟然入了党,职务更上一层楼,职称评定为主任编辑,成了地地道道体制内的人。2004年,舅舅和舅妈第一次去美国探亲旅游,这时大表弟在得克萨斯奥斯汀市(Austin)IBM公司工作,三表弟在新泽西州罗格斯大学(Rutgers)攻读博士学位。后来舅舅和舅妈随二表弟定居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市。舅舅在国外依然笔耕不缀,2007年写下二十万字的回忆录,以献给50年前受苦受难的右派兄弟姐妹,本书由已故史学泰斗余时英教授作序,余教授称赞这部书有很高的史学价值,特别是舅舅与林昭,以及其他右派难友的书信往来。2020年,舅舅与世长辞,安葬在加拿大圣劳伦斯河畔的一座美丽的小岛上。
舅舅天资聪明,刚正不阿,却走了一段极为坎坷的人生路,让我们小辈景仰之余,也为他的遭遇感到十分难过。舅舅一生光明磊落,始终如一,信念始终没有动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离乡背井,"润"走它乡。在他的心里一定有许多的不舍和无奈,或许他的身心受创太甚,再也没有余力在红尘中争名逐利,他只想找一个安静、自由的地方生活,让灵魂得以安息;或许他还有未竟的心愿,找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与他一起受难的右派难友(不管是过世的,还是幸存的)把那些年的屈辱摊在阳光下一一审视,把这段悲苦在诚实的灵魂面前一一还原,不能再让这种人间悲剧在中华大地上重演,因为他还深爱着那片土地,那里的人民,"我们既然经历了苦难,就应对得起这份苦难",舅舅最后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我们多灾多难的祖国不容再瞎折腾了,它理应尽快进入世界自由民主強国之林!"
我还有位从未谋面过的大舅舅,北京大学政治学系毕业,1935年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是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成员,后被宋哲元的部下逮捕,经我外公所属的国民党高层关系获得保释。大舅舅北大毕业去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留学。抗战全面爆发,大舅舅毅然回国参加抗日,经越南海防转赴昆明,再到重庆,任国民革命军炮兵学校政治教官,当时的蒋委员长曾赠送给他一幅照片(蒋一身戎装,手握佩剑的半侧身像),照片的右旁书:"之源同志留念"左边是:"蒋中正赠"。抗战胜利后,大舅舅任国防部史政局图书馆上校副馆长,后因肺结核病辞去公职,在上海养病,上海解放前夕去逝。
我的大舅舅年少气盛,抱着满腔爱囯热情,奋然从日本回国参加抗战,我的小舅舅年迈退休后,却离别故土,远走他乡,同是北大人,兄弟俩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真让人感慨良多!
"润"是很私人化的一件事情,它理应不该拿来在公众场合作审视;但"润"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又不得不引起公众注意,热烈讨论。"润"出国的人,虽然"润"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其实质都差不太多,都是"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对当年的决定无怨无悔,假如人生可以重来,可以再选择一次,他们还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润"。当然有些人因自己个人的原因没留下,选择打道回府,如果损失的银子能够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也不失为一种收获。还有一部分人义无反顾报效国家(不是为了钱财),反向"润"回去,这样的人言行合一,同样让人肃然起敬。最令人瞧不起的是一部分人嘴上说一套虚情假意的话术,身体却诚实的原地不动,二头捞好处,甚至还大言不惭为自己言行辩解,这种分裂的双重人格,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少见。还是引用一句俗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至于你想成为林子里什么样的鸟,大主意还是自己拿。
最近家里种的几颗佛手瓜的藤蔓爬满了围墙,甚至爬上了临近的一棵大松树上,上百只硕大的佛手瓜挂满了枝头,特别好看。更惊奇的是我家从早到晚都会引来无数蜜蜂,在藤藤蔓蔓的花蕾上飞来飞去的釆蜜,撒欢,而且每天飞来的蜜蜂越聚越多。我在满心欢喜观赏这有趣一幕的同时,突然觉得人们常说的"润"是不是有点像蜜蜂釆蜜,人渴望一个平等安定,自由富足的国度与蜜蜂找寻一处花红柳绿的庭院,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下面的连接是我开博的第一篇博文,以纪念过世的舅舅,愿他老人家在天堂安息!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7139/202005/40809.html
林昭和张志新的经历让人扼腕。出乎意料的是,张在2019年被评为最美抗争者。
同意有语境。因此蓝山兄家长辈对自己年轻时的理想冲动之举不必过于自责。但是对于那个组织后来的蜕变堕落,或者一开始就存在的“民主自由是有没有”的祸根没有认识,也需要承认事实。怀着好心被骗着干了坏事,多少也有点“过失”之责。
其实那位网友有异议也并不是针对个人,而是更多地对“不从历史中学教训”这个群体思维习惯方式的诟病。Cheat me twice, shame on me. 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善良或者说懦弱人们的幻想,每次灾难过后稍稍改弦更张一下日子好过一点了,就会出来一堆垃圾把这辆破车往邪路上拉。这是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大多数人的悲哀。
语境的例子:
今天星期二(广义的语境,阐述事实)。
今天星期二(在一个公寓楼里,公用洗衣间规定每家有一天可以用洗衣机,说话者轮到星期二用,却发现其他人在用洗衣机,这句话就带上了质问的意思)。
怀着“民主自由、救国救民”的热血理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抗争奋斗,跟着游击队上山转战,最终却看到一个用暴力和欺骗独霸国家政治权利,不容忍任何政治异见,残酷迫害和平理性的刘晓波、许志永、丁家喜等等异议人士的国家机器,不是被骗是什么?
【至于别人如何评说,无关紧要】
请原谅我的尖刻,这就有点和稀泥了。徐勤先先生可以有底气这么说,毫不犹豫在北京城里开枪的党卫军这么说就是自欺欺人。
塞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否则墙内“央视姓党,绝对忠诚”干什么?
蓝山清风 发表评论于 2023-04-21 00:56:05
回复 'diaoerlang' 的评论 : 一针见血,这个时代脑子清爽的人真是难能可贵。谢谢二郎!
有空看一下纽伦堡和远东审判的文献。
您觉得纳粹能改造好吗?
蓝山清风 发表评论于 2023-04-21
04:44:54
回复 '常态' 的评论 : 一个人除了党性之外,还存有不可磨灭的人性。像你这样仅剩下仇共的偏执心理,跟你交流真是抬举你了!
前面漏打了【脱】字。
回复 '常态' 的评论 :
看二位的争执带了个人意气,相信在你们都接受自由法治、民主公正的普世价值的基础上,这样浅层的言语攻讦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的一位同事是退伍老兵,曾经周游各国,对人类历史和东亚文化尤其感兴趣。当我告诉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第一条是“富强”时,他的第一反应:“这是法西斯主义”。为了rich and strong/prosperous and powerful的最高目标,把所有其它的人类价值往后推,直到推没了,在他看来就是法西斯主义的最核心标志。这也就是我在前面赞扬蓝山博“平等安定,自由富足”的价值观顺序摆了“穷怕了,只想富”的思想束缚。
《独立宣言》仅仅是开宗明义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基本原则和政府应由人民授权产生的国家制度,根本就没有任何政府要保证人民富裕的要求。当就是这样简单明了的基本原则,保障了新生的美国在艰难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壮大。而当罗斯福向全世界宣扬建立新世界秩序的“四大自由”理念时,他的顺序也是这样的“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贫困及免于恐惧的自由”。享有自由权利的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而不是所谓的政府、皇帝官僚施加恩惠才让人民富裕起来。这应该是文明世界普遍接受的基本理念。
至于这个“共”,曾经以美好的言辞、虚伪的许诺,欺骗蛊惑了向往自由民主、公平正义的年轻人加入他们的组织;而后又全面控制了所有的社会资源、宣传舆论,以至于想要有所作为的年轻人为了实现个人的、职业的和社会的理想不得不加入那个组织;到了信息更加容易传播,防火长城也挡不住所有真实的年代,那个组织就更多地依靠压榨出来的民脂民膏为利诱,以暴力手段为威胁,让人性中的贪婪和恐惧为它服务。
或被骗了、或有所求、或贪婪加恐惧,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加入那个组织。对于个人,走过的历程无法改变。孔夫子说:“吾不知老之将至”,“朝闻道,夕死可矣”。反思还是必要的。是后悔年轻幼稚落入陷阱;还是借助因缘际会,比如遇上了改开因而享受了一段好时光而误会“娘打孩儿子不怨”;还是后四十年里享尽荣华富贵(参考正部级以上干部退休待遇)而感恩戴德,坚决支持“江山要传给咱们的后代”,都在个人眼界和悟性。
咱们先把“仇”不“仇”的放下,问问自己,看这样的新闻时“中国政治活动人士许志永和维权律师丁家喜涉嫌颠覆国家政权案宣判, 许志永被判有期徒刑14年,丁家喜获刑12年。”咱们心里“痛”不“痛”?
蓝山兄一家人都了不起,再赞好文!
蓝山清风 发表评论于 2023-04-21 01:15:02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过去中国的读书人都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情怀,我们或许从这个角度就能更好的理解他们。谢谢沈香的留言和鼓励!祝你周末快乐!
这个党入的,细思恐极。
?
如果是有学籍的正式入学,是有档案可查的。
德国驻华使馆发了条北京长峰医院火灾的微博,粉红感觉不适意了,不过也有脑子清爽的留言,像下面这个是复制了广为流传的名言:
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如果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就是谎言。
三张新闻照,揭示出历史悲剧根源。
施一公见鲍书记
https://postimg.cc/Cd3VBvW4
胡适会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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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漱溟探毛泽东
https://pbs.twimg.com/media/Df1YYuYVMAAH4J5.jpg
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是一个把人变成鬼的社会黑。
站在鸡蛋的一边而不是高墙的一边才是真正的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