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铁轨,遇见欧洲 (21)
慕尼黑 (中)内心震撼,飘落空中的白玫瑰
《遇见欧洲 (20)- 慕尼黑(上)视觉冲击,跨越八个世纪的魅力》
历史的沉重在于,即便像慕尼黑这样拥有深厚建筑艺术与文化底蕴的城市,也无法摆脱德国现代史上一段令人发指的黑暗篇章。纳粹党(即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正是在此成立并发展壮大。1923年希特勒在慕尼黑发动 “啤酒馆政变”,企图推翻巴伐利亚州政府,进而夺取德国政权。虽然政变最终失败,但却让他声名鹊起,为日后掌权埋下了伏笔。
下图是统帅堂(Feldherrnhalle),路德维希一世于1841-1844年下令建造的纪念堂,用以表彰巴伐利亚军队的光辉战绩。三拱式廊柱模仿佛罗伦萨佣兵凉廊,采用庄重的多立克柱式和威严的青铜狮子雕像,展现王国的军威与荣耀。
在1923年的 “啤酒馆政变”中,纳粹党徒在此与警方发生激烈冲突,造成多人死伤。
(网图)
1933年纳粹掌权后,统帅堂被希特勒奉为 “纳粹圣地”,设立纪念碑,并强令行人经过时必须人人行纳粹礼,以示效忠。慕尼黑也随之成为纳粹的大本营,全国总部设在布林纳街45号的“褐宫”(Braunes Haus),1945年该大楼被盟军炸毁。
朋友们知道吗?出生于奥地利的希特勒曾是一个落榜艺术生,年轻时曾两次报考维也纳美术学院(1907年和1908年),均因“绘画天分不足”被拒。此后他滞留维也纳,靠卖画谋生,一度生活困顿。1913年为逃避奥匈帝国兵役,他移居德国慕尼黑,继续以卖画为生,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假如当年美院录取了他,也许历史会被改写:艺术界或许会多一个癫狂的画家,而全世界可能少一个战争狂人。希特勒挑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使600万犹太人惨遭屠杀,4000多万人死于战火,这无疑是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自我毁灭。这到底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历史的必然?
有个冷笑话:“为什么二战后会出现那么多让人看不懂得艺术?因为二战后,美术学院再也不敢乱拒收学生了。”
希特勒的画作,大家觉得水平如何?
(慕尼黑市政厅 by 希特勒,网图)
1938年9月29日,英法德意四国首脑在当年慕尼黑的元首行馆,签署了国际外交史上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定》,正式把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当时的英国首相张伯伦和法国总理达拉第为避免战争选择妥协,希望通过让步示好满足希特勒的扩张野心,换取“和平”,捷克代表竟未被邀请参与谈判。
从左至右:张伯伦,达拉弟,希特勒,墨索里尼和西亚诺(意大利外交部长),网图
(原第三帝国元首行馆,现慕尼黑艺术戏剧学院教学楼, 网图)
希特勒在协定之后签署《共同宣言》:承诺这是他“在欧洲的最后一次领土要求”。张伯伦误以为避免了战争,“带回来一代人的和平“。
然而希特勒很快撕毁协议,于1939年3月吞并整个捷克斯洛伐克,几个月之后闪击波兰,随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绥靖政策不仅未能阻止战争,反而助长了纳粹的侵略野心,给世界带来更大的灾难。《慕尼黑协定》被丘吉尔斥之为"以耻辱换来的虚假和平",“是西方民主国家向法西斯武力威胁的彻底投降”。这一事件成为国际外交史上深刻的历史教训。遗憾的是,历史的警钟似乎总是被世人遗忘。
然而,即使在极权暴政的黑暗之中,也总会有人点燃良知的微光 -- “白玫瑰”小组就是其中最耀眼的一束。
2003年,德国评选“德国历史上十大杰出人物”,与爱因斯坦、巴赫、歌德、马克思等赫赫有名的伟人并列入榜的,还有一对年轻的兄妹 --汉斯·朔尔(Hans Scholl)和索菲·朔尔(Sophie Scholl)。他们是榜单中最年轻的入选者,牺牲时年仅24岁和22岁,索菲更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为何兄妹俩能赢得如此崇高的声誉?因为他们象征着黑暗时代中闪耀的那束微光 -- 德国家喻户晓的“白玫瑰”小组。他们的名字,早已成为德国良知与勇气的象征。
朔尔兄妹曾是热忱的纳粹青年团成员,但随着对犹太人大规模迫害的目睹,以及对纳粹意识形态的深刻反思,他们强烈地感觉到,纳粹的种族灭绝政策与自己的宗教信仰和道德认同背道而驰,两人彻底转变立场。
(网图,左边是朔尔兄妹)
1942年,汉斯在慕尼黑大学发起成立"白玫瑰"小组,成员包括了慕尼黑大学中的许多学生及教授,如哲学系教授科特·胡贝尔(Kurt Huber)等。在大学里学习生物和哲学的索菲在同年5月也加入该小组。
他们以传单与涂鸦形式揭露纳粹暴行、呼吁民众反抗独裁,但第六份传单成为他们的"绝唱"。1943年2月18日,在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发表“总体战”演讲的同一天,汉斯与索菲在慕尼黑大学的中庭抛撒传单时被发现并遭逮捕,其他的活动成员很快也全都被抓。面对盖世太保的审讯,朔尔兄妹表现得异常勇敢,两人都试图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最后包括朔尔兄妹在内的小组成员有六人先后因叛国罪被处死。
据狱友回忆,索菲·朔尔在行刑前曾说到:“多么美好阳光明媚的一天,而我却必须离去……如果我们的行动能唤醒成千上万的人,我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英雄去世后,他們散发的第六份传单的副本被辗转带到英国,被命名为《慕尼黑学生宣言》,在同年由盟军空投至德国各地,成为纳粹统治下德国境内最有影响力的抵抗声音之一。
如今,慕尼黑大学主楼前的“朔尔兄妹广场”与对面的“胡贝尔广场”(为纪念被纳粹杀害的哲学系教授科特·胡贝尔Kurt Huber,也是白玫瑰小组领导成员之一),以及主楼内的“白玫瑰纪念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德国几乎每座大城市都有以他们命名的学校、街道或广场。
2006年柏林电影节上映了德国电影《希望与反抗》(Sophie Scholl-Die letzten Tage),再现了索菲和哥哥被捕之后短短几天内的被审判与被处决的过程。导演马克·罗特蒙德坦言:“当年,包括我祖父母在内的成千上万的德国人,面对纳粹暴行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我希望对这种现象进行剖析。” 这份思考,也是当今每一个人都无法回避的:当暴行发生时,我为何是沉默的大多数?
在希特勒高度集权统治下,德国社会集体陷入沉默,个人言论受到极端压制。朔尔兄妹和“白玫瑰”小组的成员,既非英雄也非超人,他们只是普通的大学生和老师,没有任何政治野心。他们之所以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在这种集体沉默中挺身而出,只因为未泯的良知 --对受难者的同情、对战争的厌恶,以及对自由的信仰。索菲被捕后说:“我害怕,但我并不屈服”,这份良知,最终转化为坚定的反抗信念,在最黑暗的时代,迸发出非凡的勇气,闪耀出震撼人心的光芒。
许多年后,在遥远的东方大地上,也有一批年轻人在寒风中举起一张张A4白纸。纸上没有一个字,却承载了无法言说的一切。白纸在沉默的人潮里微微颤动,如同多年前的白玫瑰飘落在灰暗的街道上 –纤弱轻盈,却足以打破凝固窒息的空气。历史更迭,时代各异,但在压迫与恐惧的阴影下,总会有人以脆弱的身躯,守护自由的信念。
2015年4月,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慕尼黑在原“褐宫”遗址上建立了“纳粹历史文献中心”(NS-Dokumentationszentrum München)。开馆时,当时的德国文化部长莫妮卡·格鲁特斯在开幕式上表示:“清理纳粹的过去,纪念被纳粹迫害致死的人,并且让我们的后代清醒地记住历史,这对于德国来说,现在和将来都是一个永久的道德义务。”
(网图)
慕尼黑城区里的人是真多呀,市中心的玛丽亚广场上,本地人和游客摩肩接踵,步行街更是熙熙攘攘,和国内的庙会有一拼。有位女士看我们仨在自拍,笑容可掬地主动提出给我们拍家庭照。刚从瑞士到德国,警惕心有些放松,可当我看到龙儿把手机递给这位热心女士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不会是骗子吧?瞬间全身绷紧,目光盯着她,完全顾不上摆姿势了,笑容也僵在脸上。像一颗随时要发射出去的子弹,准备冲上去追人。
她拍得很认真,连拍了好几张,终于把手机还回来,我们赶紧连声道谢。她一走,我就对龙儿说:“吓死我了!”龙儿不厚道地笑了:“我本来不打算让她拍的,看你没反对,我也放松警惕了,不过我做好了随时追出去的准备。” 我翻个白眼:“人这么多,她真跑了你追个寂寞,要是有同伙接应,手机早飞没影了。”
艾玛,这防范之心不在线,后怕重重。现在想想,如此猜疑路人的好心,非常不应该,但没有警惕性也是万万不可的。
十二月是圣诞季,慕尼黑也是各处都能见到圣诞集市,气氛浓郁,热热闹闹。活泼的巴伐利亚人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寒风中人人拿一杯热红酒吃着炸薯片。俺不羡慕酒,一个劲盯着他们手中各式各样的漂亮圣诞杯,可惜路途遥远,没办法买一些带回家。
(待续)
“我害怕,但我并不屈服”,多么坦诚的人性光芒。
麦姐好文章,读得懂的人自然读得懂。A4白纸和江油照相馆,也许不少人不在乎,但也有很多人不会忘记。
有学者称,美国外交政策的成功往往取决于总统能否承受“任何与敌对势力谈判的决定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绥靖指控”。那些敢于挑战“慕尼黑暴政”教条的总统,往往在政策上有所突破;而将“慕尼
黑”奉为外交原则的总统,则常常把国家带入“最持久的悲剧”。
照相的段子记得麦子说过,哈哈哈,确实挺让人担心的。最后一张片片,很有圣诞的氛围,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