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官员在澳洲的往事 （24）

中国驻澳洲第八任总领事宋发祥 （二续）

到了魏子京出任中国驻澳洲总领事时，澳洲总领事馆的职能产生了变化，其前任曾宗鉴除了管辖新西兰外，还兼任飞枝（斐济Fiji）领事。华人要到斐济﹑汤加Tonga或萨摩Sāmoa等太平洋岛国(或由该地区岛屿回国)的话，必然要在悉尼绕道乘搭轮船；另一方面中国驻澳洲总领事馆直接隶属外交部管理，所有的请示及文件来往也不需要经伦敦方面审核；同时澳洲的首都也正式在堪培拉运作，这样一来悉尼在交通上比墨尔砵更具优势（目前悉尼到堪培拉驾车需时3小时13分钟，而墨尔砵到堪培拉则需7小时零5分钟）。在当年的历史条件下，不少国家选择在悉尼设立外交使馆（例如法国﹑日本﹑比利时﹑丹麦等）。

1924年民国报发文建议中国驻澳洲总领事馆迁往雪梨，直至1929年9月4日外交部正式电令移馆；10月1日正式移设在雪梨佐治街635号(635 George St, Sydney)，8日正式办公(1)。原墨尔砵领事馆改设为分馆，仅履行接洽商务及印签货单﹑翻译文件等事；而与澳洲政府交涉及各类护照事项概归总领事馆办理(2)。

在迁馆的过程中，宋发祥犯了两大错：（1）借用华商团体购置家俱；（2）挪用了华侨遗产的资金。

先说第一笔：这一笔款项多少，报导中没有说明；而所购置的家俱应是总领事馆所使用，要不然不会在刊登的启示中称“业电部请拨另款，以资清理”。可以看到的是1929年9月4日外交部正式电令移馆到10月1日正式移设在雪梨，其时间的紧迫可想而知，大概宋发祥希望在其夫人来澳之前（10月25日到雪梨）将馆务定下来。就算早就申请移馆，在外交部正式电令日却未必同时拨款。领事馆的常规支出是外交部按月付出（有时会延误，甚至短缺），而领事馆的搬迁﹑租用﹑家俱﹑文房等支出却是实时付款，那就实时懵了。

或者外交部之前曾同意迁馆，故宋发祥安排其夫人来澳，几乎是能衔接上的，资金的时间差，可能宋发祥没有考虑周详。

宋发祥个人在雪梨没有人脉可用，故只能向商团商借，偏偏中华总商会刚发了的状纸没能处理好，碍于是总领事馆商借，中华总商会会有限额及归还日期的前提下借予。然而这一笔款却是延至一年都未能归还。宋发祥只好登报说明了（3）。

第二笔款的事是最清楚不过的。即使向外商借还是不足应用的情况下，只能挪用存在馆中的专项资金了。古往今来，官场中挪用资金的事多了去，如常看当代的扶贫款﹑拆迁款等新闻会有所理解。唯一不同的是，当被挪用或冒用的款项极有可能滔滔江水入大海永不复回，而宋发祥则是待外交部拨款来填补（是否能补全，会有疑问）。

当年领事馆日常收入有四种：华侨回国护照﹑外交护照﹑华侨注册﹑医生（中医）注册。但这些款项是代外交部收取，并需要上缴的（4）。

至于华侨遗产，早期如无人认领一段时间，澳洲政府则会充入国库。问题在这些款项是外国人的，何时有人认领，有时并不清楚。所以在已有确实认领的款项予以发放，而暂时没有人认领的交该国领事馆保管及寻找死者亲属认领。

前总领事魏子京在离任时将这笔款项共187磅零1便士移交其后任吴勤训；吴勤训于任期内因外交部拖欠经费而挪用了一部份，并在1929年8月如数补回。换言之，该款项不是第一次被挪用(5)。

1930年10月宋发祥因雪梨的一份西报（民国报译作“星期日加殿报”，英文原称是“Sunday Guardian”）刊登有伤机个人名誉的报导而予以控告，要求赔偿10000英磅。民国报则指称“总领馆通讯华侨中有奸徒﹐勾结本埠西文报纸﹐辱骂总领事宋发祥君已非一次﹐谣言惑众﹐谎谬绝伦；不特破坏宋君个人名誉﹐抑且有损国家体面﹐殊属可恶。缘因宋君到任以来热心侨务﹐视华侨所受苛例待遇﹐不啻切肤之痛﹐屡和澳洲政府提出严重交涉﹐虽得不少良好效果﹐然因此遭人嫉视。此次宋君奉令回国﹐于是奸徒乘机谤毁﹐目无法纪；惟事兹个人名誉及国家体面﹐自未便予以宽容﹐任令放肆。闻宋君现聘请箸名律师向法庭起诉﹐控告该西报馆要求赔偿损失英金壹万磅﹐并追究主动人物﹐以儆将来。此事不难水落石出﹐从此一辈宵小﹐想可以销声匿迹矣（6）。”

有关宋发祥在澳洲的坏消息及新闻不断传到外交部，是故外交部电令宋发祥“调报另候任用”，由副领事李明炎“升署领事代理馆务”（7）。

1930年11月22日前，宋发祥与李明炎在职务交接问题上产生矛盾并直接摊牌，结果是李明炎在雪梨各西报登有启事﹐“谓华侨遗产存款卸任宋领事未经交出﹐声明不负责任” （8）。宋发祥则在11月29日的东华报上发“宋发祥紧张启事”，简录如下：

“遗产存款一节，祥未移交前曾与该李领事述及对外应慎重发言，因与国家信用有关。此项‘神钱’无论何人不敢妄动。祥因被迫交代债务繁多，且外部积欠另款五百七十余磅，并一时青黄不接，故暂时垫用，有前例可沿。俟桂总领事到任后自当负责偿还，以重公款而清手续”。

可见是李明炎先捅出来，而宋发祥是急速响应。毕竟宋发祥仍在打官司中，这负面消息在法庭上非常不利。

这下子雪梨的中华总商会待不住了，除了在东华报公开发文要李明炎查明遗产款项情况并公布外，还直接发到外交部告状。外交部回电则称“款项如何清理，俟其回国查明办理”（9）。

宋发祥马上处于两难境地。这边厢官司在打个未完，连住都不知道在那（按规他是应在交接完成后，即尽快乘船回国）。却官司未完，行不得也哥哥！只能临时仍住在总领事的住处，登广告声明所有来函除公文必写领事馆收，私人则必须列明他个人收领。

李明炎在东华报发表声明：“现虽奉令升署领事，代理馆务。又因前任违令，抗不交代，尚未执行职务”（10）。

外交部在发电澳洲总领事馆令宋发祥回国时，已在物色新的总领事人选，李明炎代理馆务属临时过度性质。但宋发祥有官司在身，未能实时安排回国，于是乎下令“宋发祥屡抗外交部命令，有犯抗令之罪，特免职”（11）。一时间澳洲各西报纷纷报导。

当新任驻澳洲总领事桂植在1931年1月14日乘船抵达雪梨并即日接任时（12），宋发祥同日乘另一船离开回国，落船欢送为数颇众（13）。

这里有必要说说李明炎的履历了。李明炎为湖北宜昌人﹐现年廿六岁；北京中国大学商科学士﹐曾充陇海路局总务处长﹐外交部编审科及庶务科长﹐外交部考试委员会委员(14)。另外在网上查得1929年上海出版的“中外评论”第28期有署名李明炎的文章，题为“国民外交与官僚外交”，疑为同一人。另外，李明炎在雪梨任期中，还担任在国民党总支部开设 “华侨学校”（夜校）的免费校长。上述的履历是李明炎担任驻澳洲总领事馆副领事及之前的，他回国后的去向没有查到后续。

新任驻澳洲总领事桂植到任后，李明炎电请外交部要求归国服务，蒙准后即在2月26日亦乘船回国。接任李明炎职的是在纽西兰随习领事余恩和，据评价是“服务纽馆二十余年，成绩优良，于各方面均能融洽”（14）。

宋发祥在担任驻澳洲总领事期间只能说毁誉参半，下图是雪梨英文报章“The Sun”在1929年5月8日第17页的漫画及文章。聊供一笑。

注：

1. 民国报1929年10月5日第6页
2. 东华报1929年9月28日第5页
3. 民国报1930年10月11日第8页
4. 民国报1930年10月11日第8页
5. 东华报1931年1月10日第5页
6. 民国报1930年10月11日第6页
7. 东华报1930年10月11日第8页
8. 东华报1931年1月10日第5页
9. 东华报1931年1月17日第8页
10. 东华报1931年1月18日第5页
11. 东华报1930年11月22日第8页
12. 东华报1931年1月17日第8页
13. 东华报1931年1月17日第6页
14. 东华报1930年9月27日第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