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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三道四(107)又到六四了

(2022-06-01 04:49:35) 下一个

说三道四(107)又到六四了

近几天网上传来,因为疫情,天安门广场从5月25日到6月15日“暂停游人预约参观服务”。我们这些过来人,一看就明白。原来又到六四了!

我们这代人,只要还活着,怎么忘得了六四呢?

1989年,我们华中师大一附中还在武昌千家街,校区所处环境可谓“闹中取静”。大门外是武昌中山路,出校门左转二三百米,就是武昌交通枢纽大东门。从大东门沿着蛇山脚下的武珞路,西行二三千米就是中国长江第一桥,著名的黄鹤楼屹立在长江大桥桥头堡附近的蛇山之上,与汉阳龟山上的武汉电视塔遥遥相望。

从六月初开始,武汉地区大专院校的学生就开始游行,声援天安门广场上静坐绝食的北京学生。从武昌大东门经长江大桥过汉水桥到汉口,全是学生游行的队伍。闹中取静的校区,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了”!

当时,官方封锁新闻,国务院发言人袁木一派胡言乱语,睁眼说瞎话,完全不可信。于是,我决定去武汉军区李化民副司令家,了解北京的真实情况。到他家不一会儿,老同学杨利生也来了。李副司令的长子李小怀,是我们两人在华师一附中读书六年的同班同学,一生最好的朋友。自从1968年小怀的爸爸调到武汉军区以后,我们几个老朋友遵照他爸爸妈妈的嘱咐,不管小怀在不在家,都常去看望两位老人。

1989年6月5日晚上,我们在小怀家吃完晚饭后,跟着李伯伯到客厅去给小怀打电话。小怀是总参通讯部文职工程师,当时住北京军博附近的总参通讯部的公寓楼。那时“军博”正是风口浪尖之处啊!

李伯伯怎么都打不通电话,后来只好用军线,才接通了小怀家的电话。

李伯伯:“你们那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小怀:“北京全乱套了!情况非常复杂,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伯伯:“你家冰箱里有多少吃的东西呀?够不够你们一家三口吃一个礼拜?”

小怀:“够吃一个礼拜。”

李伯伯:“那就好了!你们都不要下楼,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李伯伯放下电话,长叹一声。

我不合时宜地问李伯伯:“您跟赵紫阳总书记在广州共事那么多年,他真的有问题吗?”

“哎!你们不懂政治啊!”李伯伯说完,就与高阿姨出门散步去了。

李伯伯是开国少将,从大军区副司令位置上离休。战争年代为建立新中国,出生入死,和平时期为建设新中国,宵衣旰食,积累了丰富的人生经验。面对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淡定告诫身处风口浪尖的长子,呆在家里一周不要下楼;对我们幼稚的提问,一言以蔽之,“你们不懂政治”!

我们看不到,更难想象天安门广场当时的情景。电视上天天都是新闻发言人那丑陋的马脸及其陈词滥调。

但是,身边发生的事,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6月5、6、7三天,武汉大乱。从清晨到晚上,长江大桥全线被堵,大东门十字路口被汽车和游行的学生堵死了。

校园内依然如故,“闹中取静”。李水生校长在教职工大会上,对老师们强调两点:“一要坚持上班;二要保护学生。不要在课堂上讲一些自己还搞不清楚的情况和问题。”

这恐怕是校长当时采取的最适宜的对策吧。

老师们上课按教学计划该讲什么就讲什么,下课一回到办公室,谈的都是北京正在发生的事情。大多是转述从北京回母校的在读大学生讲的亲身经历。

我班上回来的五六个学生,到我家里玩了一天,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多才离去。他们七嘴八舌谈北京天安门广场那几天的见闻,说:“李老师,我们现在不用您再讲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了!亲身经历让我们能读懂鲁迅了。”后来,我还问汪深同学:“88年暑假,你在北京大学参加化学奥赛集训时,就参加过一次大学生游行到天安门?就不怕取消你们参加国际比赛的资格吗?”

他笑着说:“当时化学奥赛集训队已经确定了,让我们四个同学代表中国去芬兰参赛。北大学生的爱国激情感染了我们,我们决定四人集体行动,跟着大学生去游行。法不责众嘛!而且比赛日期临近,换人重组国家队肯定来不及了!”我好佩服当代学生思维之缜密,处事之周全。

唉!上一代比我们有经验,下一代比我们有智慧。我们这一代呢?像他们这样大的时候,只知“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啊!

总之,那个假期,学生回母校与老师见面,聊的都是国家大事,都是他们的亲身经历。看到他们在成长,在成熟,特别令人欣慰。后来,到他们大学毕业时,只要有条件的,都走出国门读硕士博士了,然后,就在那里为人类科技事业做贡献,如今都是“知天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子女特别优秀的幸福的一代人了。

六四那几天,湖北省教研室语文教研员谭爱旭老师,收到海南省农垦总局教研室吴多雄主任的来信,再一次邀请省教研室组织几个学科的老师,暑假到海南讲学。

还记得吴多雄主任于1984年4月中旬,带十几个老师到武汉来听课,谭老师的领着他们,在上课前几分钟,来到我的教室门口,要求听课。我热情欢迎他们到教室后面坐下后,就开始上课了。

现在也记不清当时上课的内容是什么,反正我一贯坚持的原则是,不论谁来听课,我都按教学计划该讲什么就讲什么。下课以后,听课的老师们非常兴奋,谢谢声不断。带队的吴主任对谭老师和听课的老师们说:“我们这样突然袭击式的推门听课,听到的、看到的都非常真实。李老师教态自然,讲课要点清晰,重点突出,学生主动学习、思维积极、课堂气氛非常活跃!感谢李老师为我们上了一节很好的、非常真实的语文课。”吴主任握着我的手说:“请你在方便的时候,一定到我们海南来,给我们农垦系统的语文老师讲讲怎样上好语文课吧!”

自那年以后,每年暑假都发来邀请函,但是,因为我们试教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改革教材,工作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去海南。这次,吴主任特别强调,今年因为“六四”,全国各地都取消了会议,只有海南还可以开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省教研室研究决定,由谭老师负责组织语文、英语和化学三科六位老师赴海南农垦总局讲学。

按计划,我们于7月12日抵达广东徐闻海安港,乘“琼州一号”轮渡到了海口新港码头。当时,海口港出入口处专设“学生通道”,严格审查上岛的大学生。后来,我们讲学的老师,住在农垦总局第四招待所,两次在深更半夜被警察查房,说是缉查北京来的学生领袖。当时,公安部在全国通缉21名学生领袖,恨不能一网打尽。

“六四”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没有“大数据”,谁也说不清,但我在六四之后应邀到海南讲学,却改变了我和我的两个女儿的人生轨迹。也因此,特别难忘六四!

接到吴主任邀请函后,谭老师安排好我们的讲学内容和行程。我从1982年执教人教社的改革教材以来,每年寒暑假都是只身一人为了工作东奔西跑,顾不上关心妻女。这次到海南讲学,又正逢动乱之时,与其分开,不如同行。妻女三人的往返旅费自己负责;到了海南之后,按讲学惯例,农垦教研室得给我安排一间客房,够我们一家住了,至于吃饭问题更好办了。于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借光”旅游到海南去看海,两个正在读中学的女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件小事,可见吴主任为人之厚道。本来,农垦教研室的邀请函婉言谢绝讲学老师带家属来海口,但是,我考虑多年都没有与孩子们共度暑假,这样的机会难得,我们也不要教研室报销她们的费用。我讲学,她们自己去玩、去外面自己吃饭就可以了。没有想到,吴主任一定要她们与我们来讲学的老师们一起吃饭,反复强调,多几双筷子而已!

讲学期间,借农垦中学的学生上示范课。没有想到赖瑞光校长听完课后,立即找我,一定要请我们一家,第二天早上去海口华侨宾馆喝早茶。赖校长以南方人待客的最高礼遇“请喝早茶”,招待我们。边喝边聊,再三动员我到农垦中学工作,被他的敬业精神和诚挚的邀请所感动,尤其被他介绍的海南省的高考录取政策所吸引。为赖校长的敬业精神,为我的两个女儿的未来,我紧握赖校长的手,真诚表示,我一定会考虑到海南大特区来工作的。

一周讲学结束之后,吴主任亲自带领我们一行十多人,让相关学科的教研员陪同,乘坐两辆进口面包车,从海南岛东线出发环岛游。

1989年,海南刚刚建省才一年多,百废待兴,没有高速公路,更没有高铁。我们沿着联接海南十九个县市、一百多个农场的“省道”前行。每到一个景点,吴主任和教研员都热情介绍其特点或相关典故。一日三餐,都安排在沿途各个农场招待所,真是餐餐山珍海味,天天穿行在绿色走廊之中,尽享旅游之乐!

东线,从海口出发,五公祠、文昌宋庆龄故居、琼海红色娘子军纪念馆、官塘温泉、海南第一山“东山岭”、兴隆华侨农场、猴子岛、三亚天涯海角、亚龙湾、大东海、鹿回头、大小洞天、通什(现为五指山市)、西线的东坡书院、解放军四野登陆海南岛的临高角、火山口、海瑞墓。不论是人文景点还是自然风光,可以说当时都是原生态的,都给我们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就说最著名的天涯海角吧,那时没有大门,没有围墙,就几根铁丝网一拉,简陋的两扇木框里编织铁丝网的“大门”两边,烈日之下,站着两位海南人,头戴大沿草帽。每位游客收五毛钱,司机不交钱,也不收停车费。走进去,先看到的是印在二元人民币背面的“南天一柱”,再往前走,就是“三块石头两行字”,“天涯”和“海角”。

再说亚龙湾吧,那时的亚龙湾海滩那个美呀,让人都舍不得去踩踏哪怕一下,整个海滩像白面一样的细沙,绵延好几里!海边一排排高大的椰树,迎着海风摇曳,树下站着不多的远道而来的游客,极目远眺那一望无际的南中国蔚蓝的大海,陶醉在原生态的大自然的怀抱!

我们跟着吴主任环岛游一周时间,每天晚上住宿的农场都不一样,但是都一样满腔热情欢迎我们,特别是那些参加过听课的老师,更是高兴,晚上还要到招待所来找我们讨论教学问题,一直到很晚才依依惜别。

我和吴主任相识于武汉,从他推门听课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吴主任退休后回到灵山桂林洋老家,2018年,我们夫妇两从美国回海南,还特地去灵山吴主任的老家看望两老,看到他们幸福的晚年生活,非常欣慰!

感谢吴主任引领我在关键时刻,跨过琼州海峡,来到大特区,改变了我们一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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