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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记事(318) 上山

(2022-03-18 19:07:55) 下一个

【我在果园队显山露水,处处遗墨,确实有吸引上层关注的用意。我来农场已经5年,一直混迹于基层,尽管和农工们相处融洽,并且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不少劳动经验,但我始终没有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一分子。我是个“小知识分子”,虽然这名头并不响亮,却是我愿意归属的阶级,因此总希望从事一些脑力劳动。马克思的《资本论》我看过,知道脑力劳动是劳动的一种,并且属于复杂的高级劳动。按照这个逻辑,小知识分子也是劳动人民,哪怕在现实中并不怎么“高级”,但也算不得丢脸。所以当别人给我贴上“小知识分子”的标签时,我一向不以为忤,反觉名副其实,心安理得。

归根到底,我不想当一辈子农工——苦累倒在其次,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总是为了换一种活法。如此碌碌于田野,老死于阡陌,与耕牛又有何异?我不相信这是天要降以的大任,更不觉得自己与农工相结合,就能变成农工。我是吃文字饭的,再怎么改造也改造不掉这个习性。从大湫洼到农校,再到良种站和果园队,我就像一只蚂蚁,在农场的底层苦苦挣扎,爬上去,掉下来,接着再往上爬……。我曾经试图用蚂蚁的理想打动王露婷,想来真是可笑,但这对我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目标。现在不为了她,我也要往青卫山上爬,否则我就和关在劳改厂的母亲一样没有什么指望了。

果园队的确是一方宝地,在被我弄成公园(人们确实开始这样叫)以后,前来参观的“游客”日益增多,我在总场部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到了1963年3月,命运终于出现转机。我写的一份报告几经周转,最后落在计划科长黄琦的办公桌上。他是总场部里唯一没有逛过“公园”的科长,但他看完这份材料以后,马上认定我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人——一个脑子够使、笔头够硬的写手。

其实黄科长对我早有耳闻,但此前只把我当成一个浪得虚名的小人物。眼下他动了心思,就带着两名手下到果园队视察工作,并向队长点名要我作陪。一路上他问了我许多问题,诸如土壤墒情、栽培计划、肥料选择、果树过冬等等,这都是干统计员要接触的事情,因此我对答如流。我陪着他转了一个愉快的下午,临别时又领着他上了一趟厕所。在茅坑旁边,他打开天窗说亮话,问我想不想到计划科工作,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一拍即合,下周我就去新单位报到了。

蛟龙终非池中物!我终于时来运转,脱离了农工队伍,成为总场部的一员。这对我而言,有如土八路打进县城。如果能够再早半年,我给王露婷写信时会有底气得多,她也未必真就孔雀东南飞了。可是话说回来,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我不与她分手,能这么快等来“上山”的一天吗?我要是继续呆在良种站,靠着陈洪谦那样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能有出头之日吗?调往果园队是决定性的一步,看似与我的失恋没有直接关系,然而“时也、命也、运也”,谁知道上帝怎么摆弄我的剧本?——说来说去,我就是不想为泼掉的牛奶而哭泣,宁愿把王露婷的离开当成我时来运转的触机,这样可以让我摆脱无尽的烦恼和遗憾。

山上的待遇一下子变得好很多。我的办公条件相当优越,拥有一张农场自制的“一头沉”,虽然做工略嫌粗糙,却是完达山里的真材实料。抽屉带锁,桌面摆放着墨水瓶和蘸水笔,旁边是一沓崭新的办公信笺。我的宿舍也不错,二十多平米,两人合住,比大姐一家在首都的人均面积多出好几倍来。砖墙很厚,门窗结实;顶棚是木架结构,外包铁皮;檩条刨得方方正正,完全不像生产队那样瞎对付。

在867农场,青卫山已经进入城市文明。山脚建有砖瓦厂、木材加工厂、农机修配厂,缓坡上则分布着百货店、照相馆和电影院(礼堂)。鸡西发电厂的电3年前已经送达这里,所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不再是陈洪谦把我们诓来时的谎言。就算大湫洼那样偏远的地方,最近也享受到爱迪生一百年以前的发明。

农场的发展艰辛而曲折。就在人们逐渐忘却水粉画里的那些超现实美景时,实实在在的进步却在身边悄然发生。各分场已经很少再见到马架子了,就连拉合辫房也开始逐步淘汰,新建房通常是砖瓦和土坯的混合结构。农场一旦从三年困难中缓过劲来,其巨大的生产力是石清镇那样的自然村落所望尘莫及的。不过,田间作业的强度仍然很大,农工的辛劳透支着他们的健康和寿命。第一代垦荒者的大多数,注定要像耕牛一样在黑土地上被榨干所有劳动力。】

20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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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斗狼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蹬三轮的开计程车,这转行难度可不小,之前的从业经验基本没用了。
烟斗狼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小蒋的治理水平确实比他爹强。
gwangmsn 回复 悄悄话 记起高二经过台中火车站附近,看到ー间小餐厅,最外沿沿骑楼前一条长板凳上坐着一位踏三轮车之类的苦力,四五十岁开外,当时台政府已抚导大量三轮车业者转开计程车了,由政府提供贷款,让三轮车业者去买裕隆国产小汽车,仍有少数车伕不肯换,看他手中一中柸红标米酒,酒瓶在旁,一手用筷子夹了一块台式五花鲁肉上摆一支葱,大口咬一口肉,再喝口酒,那脸上满意享受的样子令我一辈子难忘,那就是幸福
gwangmsn 回复 悄悄话 那时台湾的十大建设己逐渐看到成果了,南北高速公路部分完工,我们当时搭游览车从台中到台北大概三个多小时,在当时游览车做这生意是违法的,主因公路局担负着全省公路的维修,靠客运来弥补财务,但一般民众贪图方便,不肯搭铁路,公路局也没开台中台北的直达车.当时游览车就开上部分未完工的高速公路,那部分尚未铺柏油,但比起省道已好了许多了,同时铁路电气化完工,从台中到台北的平快车也只要二三个小时,我那年春节到台北时就是坐平快一路站到台北.那时铁路分慢车站站停,平快大站停,特快和莒光号,莒光号是日本车,每节车厢都有动力,后又从英国进口了电车.等大三台中台北高速公路通车时,我们出行又上升了一个档次.那时台当局为发展基础工业对整车进口微以重税,但对仅进口车底盘税较轻的多,很多车体厂开始茂胜起来,都是由一些口嚼梹榔的国中毕业黑手主持,那时各国的豪华巴士大量涌现,其实都是业主进口日本车底盘再找那些车体厂去选车体,车体厂也提供全世界的巴士由业主挑选,当时义大利的巴士外型十分耀眼,公路局也适时的进口了美国的MCI灰狗巴士,灰狗巴士车身高大从台北火车站西站出发时坐在上面令人有种鸪立鸡群的感觉,从上看其它的车辆,深受旅客的观迎,另外日本车有心脏病,柴油发动机不给力,从台中出发到苗粟时要爬一大坡,那时日本车就得换档,轰轰作响,喷黑烟,而灰狗巴士虽慢些却无异声,也不会冒黑烟,阳明山线公车对台北公车是大考,坡陡的关系一般车难上当时有三家业者在跑,光华大南都用日本车冒黑烟和上坡时大声响.北市公务局后从印度的宾士厂引进一批车子,爬坡时颇有灰狗巴士之风.
烟斗狼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这也是机缘。
gwangmsn 回复 悄悄话 .他年轻时跟着姐夫混在云林地方法庭干个法警,后来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报考军校政工干校,集训时在陆军官校.因受不了苦不想干了,写了封长信给姐姐哭诉,他姐姐盛装来看他,跟他说他考军校有姊夫担保,如果他不干的话他姊夫也受连累,他只有苦水往肚里吞了,当时官校训练特别严格,我当兵时副营长跟我说,他们那时为防有人自杀,经常整班关在一起休息,仍有人打碎磁碗想来割腕自杀,在当时官校刚毕业的军官常与老士官起冲突,常听有老士官气的枪杀年轻排长的事.他尔后下部队到了金门去,一位预官因收到女友的Dear John 信,一时想不开要自杀,他因与那位预官熟,以为可以劝他,没想到预官在他面前把冲锋枪罝于地枪口朝上对着自己用脚踩板机自杀了,当时台军曾仿制了二战中的德制冲锋枪,后来被美制M1卡宾枪全面取代.他立马受不了了,找上级谈话,转考教官到了东吴大学任教,当时东吴大学校长端木恺因喜他文章写的好,就让他转任东吴大学夜间部教务主任,
gwangmsn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烟斗狼' 的评论 : 是的,我最懐念的大学日子就是大一下学期,毎天放学后买些熟食,跑歩爬坡回阳明山洗温泉,唱歌回家的日子了
烟斗狼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幸福其实很简单。我回忆我一生中的幸福,往往是很不经意的一些事,当时都未在意。
maplenight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我喜欢看这些回忆录或者纪实文学。比小说好。小说再好总是虚构的。
gwangmsn 回复 悄悄话 我哥从沙乌地回台,在内湖购了一间公寓,因他马上又得出国二嫂在云林县虎尾镇的法院上班,于是叫我住内湖的房子,我立马搬下山了.走时把送报工作交给邢同学,当他得知所有给蒋孝武的报都免费时,气得他就不送给蒋考武了,逼得老板每天开了车专程给蒋考武送报.邢同学心中有病与他家有关,他父亲空军士官长,因为干的是技术活,一直没有退休,台湾空军当时有些美军的C119运输机,一直飞到上世纪九零年代后期才全面换装C120.这些技术骨干一直被留在军中,有些干到七十多岁,他母亲本省人后来改嫁于同村另一士官长,开个小杂货铺子.我哥的小舅子在东吴大学夜间部当教务主任,那时知道我哥回来特意在家办了一席酒,请了我哥和他的连襟,也是他同学,此人姓张当时在内湖工兵学校任教官,请我坐配,我因而尝到了大学中唯一的美味,我哥小舅子福州长乐人,当日至台北南门市场买了些海鲜再从自家后院摘了些绿竹笱沾着台式美乃滋,唱着台湾啤酒吹着冷气爽快不已,席间他说近来补习班老板清他们这些夜校的教务主任,一席酒十多万台币,席上有螺肉云云,听得我呀异不已.当时大学毕业也就万把块钱,一桌酒抵十个月的工资.他又把他在台经历告诉我们.
freemanli0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烟斗狼' 的评论 :
这种客观冷静的描写,和白鹿原、刘震云不一样。
给人更多出离的感觉。
同时兼具天地不仁和上天好生的味道。。。有意思
烟斗狼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你说的这些统计学内容我基本上能看懂,因为也是我的大学主科。
烟斗狼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reemanli01' 的评论 : 很高兴你能走进这本书。
freemanli01 回复 悄悄话 谢谢了,好多年没这么看小说了,从一大早看到天昏地暗。差不多看完了。
freemanli01 回复 悄悄话 都付笑谈中,好文
gwangmsn 回复 悄悄话 大二冬天到埔里惠蓀林場实習,惠蓀林場是中興大學的實習林塲,但由于教授的關係,我们也可以去了.有些杉木林可由我們用鑽子取樣,另外就是取樣,林業取樣來估算森林木材的量,具体作法是在地地圖上平均圈起小圆圈,然後在去实地用繩和簡易觇孔由三角架支撑來测量距離,然後在樣區内量樹圆周及高度,每棵樹在樣区都得量,在山里頭測量苦不堪言,班上同學很多都報,抱怨不已包括李姓好友他從海洋生物多轉到我系,我没抱怨,没想到这些抱怨者後來都加入到林業工作,而其它人卻都從事森林以外的工作,以上是外業,回去後開始做内業,内業第一步就是計算面積,当時林務局有一種從日本進口的類似筆大小的儀器,用他繞著劃好的測量線即可知面積.另外所有测量都有誤差,最常见的是所繪地图連不起來,一般做法是把誤差集中一地,全台地图誤差都集中在台東縣的木瓜林区,那里地图最不準,由于那量地图的筆只有一支大家得排隊去等,我就肯隊友說,高中數學里有用矩陣算面積的方法,不如我們把所繪圖上小格子里設坐標,這就可得各點坐標帶入矩陣即可,同學們都说好,所得矩陣是三位横向,多位縱向,鄒同學就说可把三位橫向缩成二位横向更便於計算,我聽都没聽過這种轉換法,也不知他從那里學得,我們就依照他的方法计算,林務局里的人又把所有資料蒐集起來做了一個圖是手描的也就是所謂的回歸,鄒同學也知道这招,真不可思議,當回歸模型製好以後即可以插入法來求得一未知凼數的值.埔里的姑娘水嫩,皮膚又白,好看的很,他們是山胞鄒族人,有同學大獻殷勤,但没有结果,不久就下山回家,山胞也过年但不懂舊曆都以新曆來慶祝,他們就手勾著一桶自釀的小米酒,一路喝著,遇到我同學也不忘上去灌了幾口,同學中有一位休育系轉來的人很豪爽就替同學擋了一下,结果被山胞帶回家灌的大醉,一路吐著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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