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香谷先生

学者,诗人，书画家，一级美术师。职业认证网球教练。现任“北美中红书院”主席，”中华文化交流大使“等职。号白水道人，老泉，画泉（多用于画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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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谈朱新建两点

(2019-10-05 08:20:27) 下一个

就谈朱新建两点

米歇尔·康·阿克曼

致悼词的是单位书记，朱新建阴差阳错地属于该画院。悼词的内容无非是陈词滥调，与朱新建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这篇悼词没有人们的期待的评价。顿时，在场的悲痛变成了激愤，并且，让人产生一种走错葬礼的尴尬感觉。

尽管如此，这篇悼词以及其它为悼念他而公开发表的同样不知所云的文章具有某种发人深省的意味。这些文章充分表明了，面对中国当代水墨画最重要的人物离世，官方的艺术界不知所措。即使许多充满善意的悼文或溢美之言也更多地只是说明了，人们对他的艺术的了解是何等匮乏！这些话语主要的兴趣集中在他人生的曲折故事，重复的是他的花边八卦，并乐此不疲。他受市场的欢迎，更多地情况下，我理解，是他题材的刺激和他全能的技术。我曾请求阿城写几句话来说说朱新建对当代水墨画坛的意义，他的回答是，现在还为时过早，尚还得等几年。也许他言之有理。

对于朱新建可以谈得很多，他是这么一个话题广阔的人。但是，在这里，我只想谈两点，谈对他理解的两点，或不容易理解他的两点。

出现这样令人困惑的局面，应该说朱新建本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究其原因，竟是，他对他的作品抱着根本无所谓的态度，这一点鲜有人知。画画对他来说是表达生命的必经手段，跟呼吸和说话一样。他完全可以不分地点和条件画画，只要一个支撑物就够了。绘画的过程是他作为艺术家的全部意义，作品完成之后似乎与他已无关系。无论一个画家的才能有多大，也不可能一辈子的作品都是好画，而这个道理在水墨画上更能显现出来。水墨画在创作过程中要求作者有更强的专注力和技巧，加上用笔迅速，无法修改，都限定着水墨画的成功率较低。许多画家一生因此会扔掉很多作品。但朱新建不是这样，他对完成的作品有一种不在意的态度，这些画堆积一边，能卖就卖，并且常以让人瞠目的低价，他对画价也不在意。或是，送给朋友。他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以为他的每张作品都是佳作，他对作品质量的判断能力是无可挑剔的，对他自己的作品亦是如此。这么做，体现了他的生活态度。艺术创作的过程对他来说要比结果要重要。看他作画不仅是学习的好机会，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描写朱新建这一态度最合适的词儿是“潇洒“。在宣纸上的挥洒，那种高度集中又完全放松的状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让我睁开了理解水墨艺术的眼睛。让我领悟到与毛笔和墨的“游戏”意味着什么。

水墨艺术更多地是表达一种态度，而朱新建则是全面地体现了这一点。说他是新文人画的代表，现在看起来，更多的是这一态度把他和古代文人画结合起来，这比他的技巧和主题更有理由。是这个态度，不是笔法，也不是主题，只有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才是“新文人画”的代表。

这种态度，加上他在中风前就已经达到完美的技术，画画对他来说是太轻而易举了，有时候画得太顺了，缺乏内心的抵触，对抗和磨擦，而克服内在的磨擦对抗是制造绘画气息的重要部分。这一点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的很多作品不符合他本人的艺术价值，也说明了为什么现在市场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伪造品。朱新建真正好作品，可谓难以企及，更别说作伪了。所以要认识到他作为艺术家的意义，必须要关注他那部分作品，这些作品就是下文里要提到的作品。

第二个困惑来因是他绘画的主题，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多年前，朱新建以小脚女人出名，之后女人，情色也是他长期的绘画题目，提起金瓶梅插图，谁都知道朱新建画得好。正是这一主题使他蒙受俗气、脏，情色主义、轻视妇女指责。女权主义者和官方的国家道德的卫道士们面对他的美人图所表露出来的或伪善或真正的反感，是可以理解的。从这些人身上可以看到，他们对艺术的本质有一种错误的或不完善的理解。但如果类似的言论出自艺术家同行和艺术评论家之口，就会让我们对中国当今艺术界的判断力产生令人深思的怀疑。

色对朱新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主题，极有可能是他最重要的主题。她画的女人是对女性诱惑力和男性渴求的符号。朱新建常常是在色情杂志和色情电影里找到灵感，这不是什么秘密，也不会降低他作品的质量。显然，他从明清春宫画里也得了创作的动力。春宫画或是黄色图像，在类似的图像里，目的都在于体现性的威力和色情想象游戏，并不在于表达对象的个性。他的作品确实是“无耻的”，他不会遮遮掩掩，在一些作品里他故意把乳房和臀部夸大到令人惊诧。但他的画作的色情力和艺术力要远远超过那些裸体淫荡的姿态。

有些本意善良的评论家在为朱新建的色情画辩护时说道，那些令人反感和低级的主题被他完美的用笔技巧高级化了，“升华”了。用笔是他绘画的精髓，这一说法是正确的。这个看法的错误在于认为他的画需要辩护。实际上，在他笔墨气息中，情色经验和艺术能力息息相关。线条不会区分低级与高级，不会区分色情与艺术，而是把两者合一。性是艺术自我经验的媒介，性的游戏同美的游戏不可分离。

正是这一点使他的作品不同于色情画报中的淫亵照片以及大部分学院媚俗裸体画，而成为艺术。性和艺术的追求都会使我们成为客体,成为感官享受的客体,成为艺术的客体。这里并没有什么让我们丢面子或被污辱的东西。艺术道德与人民日报和女权主义宣言没有任何关系。

在其它非色情性的作品，如山水，花鸟，静物当中，同样，朱新建驾驭毛笔的能力也一览无余。相较他的色情题材，他的这部分作品更多地来自于他同水墨画精神和艺术传统的内在联系。看他的美人图，画面的色情刺激，很容易吞食掉他的超然的气质。朱新建不是圣人，可是在他那永远无法被填满的“贪婪“的胃口，吃的肉，操的肉，画的肉里面，是深沉的孤独，和对捉住自己的生存渴望，一个巨大虚无。在我收藏的所有他的作品中，我最心爱的是一纸扇面，上画一只空碗，朱新建题为“一个”。这幅画也许最能体现他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