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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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阶级斗争新动向”

(2009-02-07 19:58:41) 下一个

37 “阶级斗争新动向”

 

院子里的丝瓜扁豆架像硕大的绿色挂毯,点缀着密密层层一串串的紫色扁豆花,垂挂着累累的嫩豆荚,散落着几朵黄色的丝瓜花,叶底藏着几条细长的嫩丝瓜,装点得院子里生气盎然。也使我们的餐桌上不再缺少新鲜蔬菜。每天收工回来,都可以摘老大一捧扁豆,用盐渍,调上自制的面酱,加点儿醋,滴几滴香油,就是一道可口的菜。若干年后,我在报纸上看到:“扁豆有毒,不宜生吃。”我们生吃了好几年,不曾有过中毒现象,大概是贫贱的肠胃有排毒的作用吧!

生产队打了机井,就开辟了菜地,以改善社员的生活。菜地里种了韭菜、茴香、芹菜、茄子、萝卜等。韭菜、茴香都是一茬一茬地割,芹菜则是劈周围的帮梗,留着菜心和根继续长。所有的菜嫩时不够分配,只能等到长大长老,够了一定的数量才能割、劈、摘来按人口分配。于是流传了一句俏皮话:“常(长)吃韭菜,老吃茴香,一年到头吃饺子(到过年才吃上饺子的意思)。”但这毕竟调剂了生活,比一年三季吃滷咸菜好多了。

1972年夏收算是小丰收,我们分得了一百多斤小麦,丰收的原因既不是风调雨顺,也不是社员们对集体生产增加了热情,而是机井和化肥的功劳。

夏收后,庆通的两个儿子福深和克全来约小潜到白洋淀去拾麦子。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些年轻人结帮去拾人家收割庄稼后遗弃在地里的麦穗儿。白洋淀一带的物产丰盈,生活相对富裕,麦熟时节比肃宁晚。恰好是这边已清场,那边才开始收割,所以麦收后去白洋淀正当时。小潜当然愿意,小滢也就跟他们一道儿去了。福深哥儿俩每人一辆自行车,我们只有一辆旧车子,由小潜驮着小滢和简单的行李出发了。经过半个月才回来,返回时小潜病了,是小滢驮着他和行李勉强跋涉了一百四五十里。拾到的麦子是和福深他们混在一起,由那弟兄俩驮回来的。回来后,福深弟兄俩很慷慨,主张两家平均分配,显然是我们占了便宜,说明他们4人合作得很好,相处得很融洽。我们分到了将近一百斤小麦,收获实在不少。

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明沧桑多变。当年白洋淀的人逃荒到骆屯来,现在则是骆屯人可怜巴巴地去拾人家抛撒的零碎儿。富裕的农村,民情淳厚。他们随便找了一家,人家就慷慨地把他们留下了。小滢和房主家的姑娘们住在一起,给三个小伙子找了一间屋住。主人家的锅灶让他们随意使用,屋外让他们压出一小片场地以便晾晒麦穗儿和脱粒。他们早出晚归,一片地一片地地搜索,由近及远,直到找不到可以拾的地段了才结束。打扰了主家十多天,人家不收任何报酬。

从白洋淀到骆屯的一百多里路程中只有20里是柏油公路,其余的全是凹凸不平的土道。机耕道就是好路了,有的是田间小道,有的是沟边窄路,自行车一路颠簸得心慌意乱,手脚酸痛。去时,小潜这个在挖河中锻炼得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都感到非常吃力,回来时小滢驮着他,歪歪扭扭地跳荡在坎坷土道上,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挨过来的。到家一下车,两只手腕都失掉了知觉。

收获确实可观,姐弟俩的付出也实在不小!

盼望已久的电灯,今天终于在全村各家各户亮起来了,驱走了村里有史以来的黑暗,迎来了现代的光明,使全村老小欣喜若狂。我们也以告别了冒黑烟的小油灯而兴奋不已,没有经历过黑暗折磨的人,是难以体会到光明的可贵的。

有了电灯,来串门的人也多起来了,最多的是学生。他们借着串门的机会来问问题。在学校里他们都不喜欢英语,来我这儿问英语的却较多。他们的读音多半不正确,我给他们纠正,也教给他们一些字母组合的发音规律。我发现这些高中学生居然连最初步的语法知识都不具备,当惯了教师的人,面对这种现象总不忍听之任之,不由得要教给他们一些基本的语法知识。没想到这种职业习惯差点儿给我招来麻烦。

有一天,一个在县里一所中学当领导的骆国柱来串门。他说:“以后最好不要再教那些学生了,免得节外生枝。齐庄中学的英语教师把你告到公社了,说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国柱不曾来串过门,这是特意来给我报信的。真是好人难做啊!今后我只好力戒这种“好为人师”的习惯了。后来我听说那位英语教师早就嫉恨我了,他听说有些学生管他教的英语叫作“山药蛋英语”,他发现有些学生的读音与他的发音有所不同,他打听到骆屯有我这么个人,心里就很不痛快,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有一天他当堂发学生作业本,有些学生的作业本上写的是用英语拼法拼出的名字(学生出于好奇,请我给他们拼英语名字,他们就把英语名字写在作业本上)他不懂这种拼法,叫不出名字来,觉得很丢面子,恼羞成怒,在课堂上大发雷霆,之后,他就到公社去告了我一状。不过公社并没有来找我的麻烦。

公社有个铁工厂。每天铁工厂把清理出的炉渣倒在公社大门外的空地上,其中有不少没有烧透的煤核。我每天都去捡煤核,留到冬天在屋里生个小炉子取暖。有一天我正在捡煤核,发现一个大个子学生在附近踱来踱去,时时把目光投向我,我很奇怪,但也不便过问。过了很久,他终于走近我,拘谨而腼腆地把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我,嗫嚅地说:“请你看看这封信。”说完扭头就跑了。我诧异地展开那张纸,那是从作文本上撕下来的一页方格纸,上面歪歪扭扭写满了字。我看了一遍只有开头的“老师”三个字是清楚的,其余的我就看不明白了。经过一番推敲,我才发现其中许多是同音字,缺画少点的比比皆是,总共不过一百多字,没有写正确几个,我连猜带蒙才弄懂了他的意思。他说他是齐庄中学高中二年级学生,语文学得很差,希望我能为他补习语文。使我震惊的是一个高中二年级学生几乎还是个文盲!在我接触的学生中还没有可怜到如此地步的,这样的学生我确实也教不了,何况有了前车之鉴,我还敢去触动“阶级斗争新动向”的地雷吗?

第二天他来了,我只能推托说:“我没时间。”我诚恳地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请教你语文的老师补习。”他怏怏地走了。

 

©郭锦文 2009

(转载、出版需经作者书面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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