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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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不管部部长”

(2009-01-17 18:55:32) 下一个

12 “不管部部长”

青岛铁中的一位同事到济南出差,顺便来看我,我像是出嫁的闺女见到了娘家人一样感到亲切。我身在济南技校,心却常常牵挂着青岛铁中,那儿有多少值得忆念的人和事。我首先关注的当然是那儿的运动开展得怎样了?他告诉我:揪出的大老虎是老夏。

老夏?怎么会是老夏?我吃惊得半晌合不拢嘴。立刻在我的眼前闪出一连串有关老夏的镜头……

一个面色黧黑、瘦削却显得精干的中年人,肩上挂着工具兜子,腰里结着工具带,随身带着钳子、扳手、螺丝刀、电笔、小榔头之类的小工具,不声不响地在学校里巡回检查,随时随地修理残破的物件。窗上丢了挂钩的安挂钩,缺了合叶的补合叶;桌子脱了榫,凳子掉了腿,窗上破了玻璃,门锁不灵,一经发现,当即修理;不能当场修理的扛到木匠房去修。

学校定员里有一个木匠的名额。在崇尚勤俭、提倡节约的时代,既然老夏肯自觉地承担修理任务,为公家节约一个定员,哪个领导不欢迎呢?

上晚自习的时候,教学大楼和各办公室一片通明。突然一闪,断电了,全校陷入了黑暗之中。人们立刻会想到老夏,于是在混乱中,到处能听到“老夏”、“老师”的呼喊声。其实用不着大呼小叫,老夏早已爬上了电杆,正用手电筒照着在修理呢!有人关心地问:“老夏,拉总闸没有?带电作业太危险!”老夏在杆顶上呵呵笑着诙谐地说:“电和我有老交情,它舍不得咬我。放心!”说话间光明已驱走了黑暗。全校电路老化的程度以及事故多发处都装在老夏的脑子里,所以他可以手到病除。

学校里只有一套扩音设备——一只麦克风、四个大喇叭,不能安装在固定的地方。每天课间操的时候,安在大操场上;开大会的时候,有时安在大礼堂里,有时安在教学楼前的旷场上。拉电线、爬梯子、攀高挂喇叭,安装机器、调试,全靠老夏了。而且不用临时打招呼,老夏肚里装着学校的工作日程表,保证事前安装好,不会耽误使用。

开晚会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自然要请老夏来设计安装,连布景道具也离不开老夏的帮忙。

老夏是电工吗?不,是老夏为学校节省了一个电工的定员。

水龙头漏水,下水道堵塞,谁把钥匙锁在屋里进不了屋,人们都会想到老夏,也只有老夏能来为你分忧。老夏是有求必应,一定能妙手回春。

有一天教学大楼顶上挂上了一只崭新漂亮的大挂钟。在那个时代大挂钟是价格昂贵的稀有的奢侈品。它的出现吸引了全校师生的注意力,大家既震惊又激动,却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人们一猜就猜到老夏身上,只能找老夏问个究竟了。于是有人喊:“老夏,是你偷来的吧?从实招来!”老夏正立在人群的外围乐滋滋地窃笑着人们的大惊小怪。他不紧不慢地说:“还用偷,亨得利给送上门来了。”

原来这是一只不知何年何月丢弃在废品仓库里的报废了的旧钟,被老夏收拾仓库时发现了。他检查了钟的机械,主要部件都齐全,零件似乎也不缺什么,只是油泥变成了石头一样的硬块,机械锈蚀得厉害。老夏把它拆卸开来浸泡在汽油里,经过一番擦洗,又到旧货市场去巡礼,配上了几颗螺丝,细心修理之后,安装起来,机械居然还能运转。他高兴极了,只要是空闲时间,就守护在它的旁边,观察、调理机械的运转情况。他用绘图纸画了一张新表盘,买了油漆,把外壳和表针油漆一新,经过多日的调试,直到运转报时都比较准确之后,昨晚才偷偷地挂到大楼上去。全过程一直保密,起初是没有成功的把握,不便张扬,后来则是为了给全校师生一个惊喜。

大礼堂讲台上摆着一架多年无人问津的“五音不全”的钢琴,解放后钢琴被看作是贵族的消遣品和装饰品,学校没有修理它的经费,也不会产生修理它的愿望,也是老夏不声不响地修理得可以使用了。

虽不能说老夏万能,但多才多艺则是当之无愧的。在一次文艺晚会上,他表演了两个别开生面的节目,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一个是拉锯琴,这是一种少见的乐器,更少有人会拉,老夏却拉得幽婉动听,如同小提琴独奏。另一个节目是用十几只玻璃杯盛上不等量的水作为琴键,像打扬琴那样敲击出悦耳的乐曲。

老夏是铁中总务处的事务员,他在不打折扣地完成本职工作之余,承担了上述一切义务劳动。他是铁中的一位不可缺少的“不管部部长”。那个时代提倡“以校为家”、“以厂为家”,但是有几个人能像老夏这样真的“以校为家”呢?如果他真的是个贪污犯,于公于私都是极大的损失!我很为之惋惜。

我急切地问:“老夏贪污的案情你知道吗?”他说:“是坊子一个木器厂的老板坦白自己的罪行时牵出了老夏,坊子方面把材料转到学校来了。”

案情是这样的:老夏曾经为学校在该木器厂定制了100套学生的课桌椅和大伙房用的几节大笼屉,资本家供出那批木器是用坟墓里挖出来的棺材板制造的。老夏了解这一情况,资本家贿赂了他200元钱做成了这笔交易。

这案子实在蹊跷!试问制造100套课桌椅需要多少口棺材的板子才够用?估计一口棺材的木料未必够做一套课桌椅。我们姑且假定够用,那么至少需要挖出100口棺材来。每挖一座坟墓就能找到一口可用的棺材来吗?我们姑且假定可以,那么至少要挖掘100座坟墓。挖掘100座坟墓是个浩大的工程,需要动员多少人力,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完成任务?这样浩大的工程居然没有惊动一个人,连那些亲人被暴尸扬骨的100个家庭里的成员竟无一人发现,直到运动开始后黑心的资本家自己坦白交代出来才大白于天下!资本家能有如此的保密神通,实在是匪夷所思啊!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十分重视祖先的坟墓,人们向来对掘墓贼恨之入骨,一座墓子被挖就是一桩大案,100座坟墓被掘,当地的人民和政府居然置若罔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我倒为老夏放心了,如果他没有其他问题,这盆泼在他头上的污水早晚会洗刷干净的。

 

1952年夏,“三反、五反运动”以“打退了不法资本家的猖狂进攻”,取得了全面胜利而落下帷幕。运动中被审查的干部,包括那些戴上手拷押上囚车关进“老虎洞”的“大老虎”,绝大多数得到平反,解放了出来。

王主任在运动中被封为“顽固不化,对抗运动的死硬派”,最后的结论是“经得起考验的党的好干部”而恢复原职。张会计不曾挨批斗,但陪了半年绑,体重减轻了10公斤,总算平安无事。青岛铁中老夏的案子当然不能成立,只是他在运动中“咬”了于校长一口,说他把“一半赃款分给了于校长”,这是“制造复杂情况”虽未受处分,却挨了批评。听说他从此循规蹈矩地干他的事务员,不再多管闲事当“不管部部长”了。

二哥的结果最理想。彻底平反,领导向他陪礼道歉,并在家属大院为他“消毒”,批准他辞去财经学院总务主任职,调到机械学院去当教授。暑假我们到北京去看他,家已经搬到机械学院的宿舍,房子的条件比财经学院的要好得多,二哥入了党,并担任了机械学院的党委委员,兼数学教研组组长。

 

 

©郭锦文 2009

(转载、出版需经作者书面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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