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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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半部《论语》治天下”

(2009-01-16 07:35:34) 下一个

3 “半部《论语》治天下”

班部通知:早饭后全体集合到大操场听报告,携带笔记本认真记录。这是开学前第一次集合听报告,大家都很兴奋,入校已经四五天了,还不知道革大这座熔炉将怎样进行冶炼。好像剧场里的大幕还没拉开,人们有所企盼和期待,多少有点儿神秘感。

全校各班都集合到大操场的主席台前,按班次顺序席地而坐。大多数人不习惯这样蜷曲着坐在地上,纷纷跑到操场边的砖摞上搬砖来垫着坐。主持大会的干部没有制止,只是要求散会时必须搬回原处码好。

以班为单位的歌声此起彼伏地唱起来了。自己班唱完了,就去“拉”别的班唱,唱得好的班自然要被许多班“拉”,“哑巴班”也不允许老当“哑巴”,总要“拉”你出来献一次丑。32班唱得嘹亮、整齐,于是“拉”32班的频率最大。

32班唱得好不好?好!妙不妙?妙!再来一个要不要?要!”接着是“呱呱呱”一阵热烈的掌声。

32班是来者不拒,有求必应。这老中青组合成的一个班,个个都变成了小学生,有小学生的得意、好胜和集体荣誉感。在报告开始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出尽了风头。大家唱得兴高采烈互相鼓励着:“回去以后,多搜集新歌,多教、多练、多唱……”仿佛要永远独占鳌头。

报告会开始了,第一位做报告的是某部队的杨政委。杨政委40多岁,五短身材,西北口音,声音宏亮,讲话很有特色,就是每句话都带着一个语尾词“咹”。

“同志们:我今天来给大家做报告,谈两个问题咹,头一个问题咹,就是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问题咹……

报告的主要论点是,知识分子如果不改造思想、不转变立场,不坚定地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就绝对不可能学会马列主义。资产阶级深知马列主义是可以战胜一切的伟大理论武器,很想学,也努力学,但就是怎么也学不会。蒋介石自己学,还派他的儿子到苏联去学,学了好多年才回国,因为他们都坚持反动立场,结果也没学会,只能落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杨政委举了一个实际例子,有一位很有学问的大学教授到根据地参加革命,他屋里堆满了马恩列斯毛的经典著作,每一本都有砖头那么厚。教授学得很勤奋,一张口就可以背出大段大段的经典著作里的经典语言,但是他经手办的事往往要出现政策性的错误,教授很苦恼,就来请教杨政委。杨政委说:“你这是教条主义嘛咹,你把那些‘砖头’统统收起来咹,你要认认真真地学好两本小册子就行了咹,一个是毛主席的《改造我们的学习》咹,另一个是毛主席的《论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咹,主要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咹,在实际工作中去运用咹,在游泳中学游泳,不要在纸上学游泳咹……”教授完全接受了杨政委的建议,把那些大部头著作束之高阁,潜心学习那两本小册子,后来教授担当了重要的领导工作。杨政委的结论是:一、不要好高鹜远,动辄就搬《资本论》之类的经典著作;二、不要认为字句能懂就算懂了,要联系思想结合实际学理论;三、毛主席著作是马列主义和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任何一篇都够一般人学一辈子的,学会一篇,一生享用不尽。

杨政委讲的第二个问题是“民主集中制”,他说:“民主和集中是两个方面咹,两个方面缺一不可咹,都很重要不可偏废咹,不过,集中更重要咹!”他着重解释了“下级服从上级”这一原则。下级为什么要服从上级?因为上级站得高,看得远,而且上级比下级的觉悟高。他说:“党选择干部的标准是德才兼备,德是第一位的,德就是政治,就是坚定的立场,就是觉悟的程度。党总是把有德的干部一级一级地提上去,在部队里连长比排长的觉悟高,团政委比营教导员的觉悟高,军长比师长的觉悟高。在政府机关,地委级的干部比县委级的干部觉悟高,中央的领导比地方的领导觉悟高,最高的当然是毛主席。因此下级一定要服从上级。

第二位做报告的是参加过地道战的战斗英雄董同志。董同志讲的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次战斗故事。他介绍了河北平原上的人民用神出鬼没的地道战给鬼子以沉重打击,鬼子急了眼,下决心要摧毁地道。他们深知许多地道口都隐蔽在老百姓的住家屋里,不容易找到,他们采取了首先拆房烧屋的歹毒办法,一进村把土坯房一律推倒,砖瓦房比较结实先放火烧,这样把村里的地道口全堵死,然后再搜索通往村外的地道口,发现一个堵一个。打算用这种办法把战士和百姓通通闷死在地道里。

董同志就经历了那次慘烈的战斗,他独自一人被堵在一条不太长的地道里,他身负重要使命,急于要走出地道,但是这条地道与别的地道不通连,只有两个出口都被堵死了。地道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已感到胸闷气促了。他判断着:村里的出口被推倒的房子压起来,没有刨开的可能,村外是沙土地,刚填近来的土一定比较疏松,于是他爬到那个出口处。没有工具,只能凭两只手刨土。手指磨烂了,浑身出透了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活着出去,他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不敢丝毫懈怠。他觉得眼珠子胀得发痛,好像要蹦出眼眶了,身上的气力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他终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神志已经不清了,他迷迷糊糊地想:完了,死了,这大概就是死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用了很大劲才睁开眼睛,发现在他的眼前方有一线亮光,他猛地抬起了头,不错,那儿出现了很细很细的一条裂缝,显然那就是洞口,他已经刨出了一点缝隙,一定是缝隙上的土松动了,在他昏迷过去的时候,松土自行沉落,露出裂缝透进新鲜空气来救了他。使命感清楚地回到他的意识里来,他在心里念叨着:活着就是胜利!于是他又奋力刨起土来。裂缝一点一点地扩大,终于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洞。胜利在望了。但是疲劳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下来,压得他气息奄奄了。他感到口渴难耐,好像肚子里着了火,烧着了五脏六腑,口里在冒烟冒火,他又一次倒下来昏迷过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有了知觉,他挣扎着抬起头来,发现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圆球,他好奇地凑近去,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看清楚了那是一只不知死了有多久的小猪崽,肚子鼓得圆圆的,他伸手去摸摸那小猪的肚子,直晃荡,里边大概是一包水。一想到水,那种强烈的焦渴感又腾上来了,他顾不得多想,用手撕开小猪的肚皮,凑上嘴去一气把那一包水吞到肚里去,这时才闻到了一股恶臭,但是身上有了气力,头脑也清醒了,疲劳感也大大减轻了。

就是那只小猪肚子里的臭水救了他的命,使他恢复了体力,才有可能刨开那个洞口。

董同志讲得很生动,人们屏息地谛听着,几千个人聚集的露天会场里鸦雀无声。我忘记记录了,在我的笔记本上,只留下了“董同志“三个字,他的感人的故事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下午小组座谈,发言很热烈,多数人都说听了两个报告,觉悟大大地提高了,而且一个个都抢着表态:一定要站稳立场,绝对服从上级领导等等,几乎是众口一词。我惊讶他们的觉悟提高得那样神速!我只谈了董同志的报告使我很受感动,对敌斗争的艰苦和残酷是我这样不曾身历其境的人所无法想像的,革命战士那种坚毅不拔的意志和毅力使我十分敬佩。我没有涉及杨政委的报告,因为它使我感到困惑,他提到的毛主席的两篇文章我都读过了,可能正像杨政委说的我没有读懂,但我不相信它们需要学习一生和可以享用一生。我认为一篇文章只能论及和解决一定时期,一定范围内的问题,时代和环境在不断地变化,新事物新问题在不断发生,就需要新的理论来因应,“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未必可信吧!

这样想着,我也难免有点儿忐忑不安,这是不是一种对思想改造的抵触情绪呢?

 

 

 

©郭锦文 2009

(转载、出版需经作者书面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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