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手刃杀父帮凶卫瓒后,她的心头依然沉重,好像有人在将她的心拧啊拧,直到拧成了麻花,它再也无法松开。一想到她那复仇名单上尚存的卫琮、郑铉,还有楚南王,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她感到自己任重道远,丝毫不敢松懈。
刘舵主给她带来了‘好’消息:“盟主飞鸽传书,说正义堂白堂主日前因故仙逝,现由你接替正义堂堂主之位,正义堂一众弟兄不日将来鄀阳与堂主会合,听从堂主调遣……恭喜秦堂主荣升。”
无衣惊闻噩耗感到难以置信,忙不迭地问:“你说什么?!白堂主何时离世的?为了什么?我上次见到她时,她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才短短数月时间,就……”
刘舵主道:“在下听说,白堂主与蚩戊金、苻王后在戎勒王宫同时离世,三人均无外伤,此事十分蹊跷,引人遐思,外界议论纷纷,大多猜测他们是服毒身亡,或自尽、或被赐死,至于具体原因,无人知晓。蚩戊金出殡时,讣告只说他得了急症不治,意外殡天,苻王后对大王情深意重,追随大王驾鹤西去。此外,蚩戊金骤逝,戎勒内乱,五王子争位,太子矢尉犁设计陷害、杀死了其中的三位王子,以及他们的上百位谋臣、随从,只留下一个年幼多病、毫无威胁的车幽王,矢尉犁已登基,号称‘宇神王’。”
“看来这矢尉犁的凶残暴戾,较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可惜了苻王后,母仪天下,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无衣对戎勒王室内讧,以及‘宇神王’不感兴趣,她又问:“就算苻王后是自愿陪葬,那白堂主呢?她不过一介布衣,与蚩戊金又无不共戴天之仇,无缘无故,她又是为了哪般?!”
“听说,苻王后甚是喜欢白堂主,与之头一次见面便慈颜大悦,赐封白堂主为‘德玉’公主。唉!福祸相依,没想到,白堂主一生贫寒,生活艰难,临了深得王后青睐,她却无福消受这从天而降、富埒王侯般的荣华富贵。”
无衣与白鹭只见过区区几面,她俩性格迥异,并无深交,况且,无衣入盟时,还意外中了白鹭制作的蛊毒‘刻骨噬心’,尽管如此,无衣闻讯还是感到了格外震惊,她悲天悯人,心有戚戚,为白鹭的逝去感到伤心,叹道:“白堂主命运多舛,她不知生身父母是谁,未尝父慈母爱之滋味,正值青春年华,她刚刚才与养父团聚,没想到他们却又天人永隔,唉!人生无常,造化弄人。”
刘舵主劝道:“秦堂主节哀,兴许是白堂主舍身取义,以她的方式带走了作恶多端的蚩戊金,人间从此少了一个恶魔,也算是白堂主替天行道,为天下深受其害的百姓伸张了正义,这不正是咱天道盟的宗旨所在吗?盟主在总部的忠烈祠为白堂主立了牌位,常年供奉、四时祭奠,以慰其灵、励其众,彰其凛然气节。”
无衣问:“盟主,还跟你说了什么?”
刘舵主道:“哦,盟主还专门指示在下做好三件事,遵从秦堂主命令,照顾好秦堂主,保护好秦堂主,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无衣赧然,她拱手施礼,道:“多谢盟主美意,也多谢刘舵主鼎力相助,无衣受宠若惊。不才何德何能,敢蒙盟主抬爱,敢劳舵主操心费力?!”
“都是自家弟兄,又是在下职责所在,秦堂主不必客气,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刘舵主又问:“卫瓒的首级,秦堂主打算怎么处理?”
无衣道:“三日后恰逢郑铉寿辰,据探子来报,他邀请了二十多位在朝重臣庆寿,多是他的朋党,太子、卫琮、袁励行也在其中,我打算废物利用,派人将卫瓒的狗头送去郑府,让个死人替我去杀活人,哼哼。”
三日后,郑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为郑铉庆寿,文臣武将、王室贵胄,一帮身世显赫之辈纷纷登门贺寿。
这是郑家一年一度的敛财大好时机,也是郑铉笼络人心的重要手段。每年到了此时,名门望族早早便备下了厚礼,心心念念盼着能得到大将军送来的请柬,拿袁励行指点其孙的话来说,‘郑家寿筵,谁去了不重要,谁没去才重要’,去了的不一定能升官发财,但没去的肯定心怀惴惴,惶惶不可终日,丢官失财算是轻的,闹不好他们连脑袋都保不住。
吉时到,宾客们鱼贯而入,郑夫人率子侄在寿厅门口亲迎贵宾,管家李砚高声唱诺礼单。
“郑贵妃郑娘娘,因王室礼规所拘,不便出行,特差胞弟郑锐郑公子,谨代娘娘送上贺仪,瑬金寿星像一尊,太白山百年老参两支,祝兄长寿辰吉祥,万事顺遂如意——”
“太子殿下,和田玉如意一柄,祝大将军福寿延年,万事如意——”
“相国李勋李大人,博山青铜熏炉一只,恭祝大将军福体安康,松鹤长春——”
“中书袁励行袁阁老,湖笔、宣纸、端砚、徽墨,文房四宝一套,恭祝大将军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与日月同辉,与江河共存——”
“大理寺卿卫琮卫大人,波斯金刚锁子甲一件,恭祝大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郑府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众人落座,鼓乐齐鸣,舞女伴舞,一派钟鸣鼎食、歌舞升平的盛世景况。
郑铉春风得意,举杯道:“多谢诸位大人捧场,寒舍蓬荜生辉。承蒙厚爱,不胜荣幸,郑某略备薄酒小菜,不成敬意,愿与诸位大人共饮,一醉方休。”
丝竹轻柔悠扬,舞女纤姿曼妙,宾主推杯换盏,陶然尽欢。酒至半酣,郑铉微醺怡然,李管家手捧一只精致的紫檀木匣进来,凑近郑铉耳边,小声问:“卫瓒遗孀差人奉上寿礼,说是,‘卫门未亡人张氏,谨奉芹献,以贺大将军寿,当众启之,可得微趣’,老爷,您的意思……”
郑铉被搅了兴致,他眉心轻蹙,摆摆手,不悦道:“卫瓒人都死了快半年了,她一个寡妇来凑什么热闹?!无非是想巴结本帅,替卫瓒申冤……晦气,原封退回!”
李管家收了来人二十两银,他不死心,又道:“来人说,寿礼是个举世无双、如假包换的孤品,卫夫人想给老爷来个寿辰惊喜。”
郑铉尚未允可,太子秦禄见了,插嘴道:“大将军,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还需要掖着藏着?莫非您要藏珠于暗,锦衣夜行?不如拿出来,让在座各位开开眼,长长见识。”
郑铉这才注意到,客人们的目光正齐刷刷地瞄向自己,他委婉推托:“呵呵,今日不过是郑某的一个寻常寿辰,卫夫人多礼”,见众人依旧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无奈,只好笑吟吟吩咐李管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李总管,那就,打开让诸位大人一起鉴赏鉴赏。”
李砚将那匣子打开,郑铉探头一看,见里面卫瓒的人头鲜活如生,双目竟然还被细枝撑开圆睁着,两只黑黢黢的眼珠子正在瞪着自己,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直吓得郑铉魂飞魄散,好似被一记闪电当头劈中,轰地一下,让他肉身在地,魂灵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