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无衣熬好了梨膏给同泽端去,她正好想借这个理由再去书房看看,自从上回偶然发现了那个密室,她一直心痒难耐,时刻惦记,她觉得,也许,这是她找到同泽杀人证据的唯一机会。
无衣轻轻敲了敲门,道:“给王爷请安,妾身给殿下熬好了梨膏。”
里面传来同泽的声音:“进来。”
无衣进了门,本以为同泽是在读书,没想到,他正在擦拭一把宝剑。
同泽把那剑放在面前的案几上,他接过无衣递过来的碗,吃着梨膏,道:“劳你费心了,谢谢。无衣,以后,没人的时候不必拘礼,喊我……哦,夫君不合适……那就,喊我同泽吧。”
无衣没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把剑,目光挪不开。那剑一看就是把上好的三棱剑,其三条凸起的棱锋十分锋利,泛着青凛凛的寒光,剑身厚重又简约,锋刃尖利,三个凹槽自然形成了传说中的‘血槽’,整把剑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可怖的寒意。
无衣的心头不禁一凛,她不寒而栗:难道,这就是那把带走父亲的三极剑?果不其然!
此刻,无衣的内心波涛汹涌,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理智让她暂时冷静下来,她不动声色,问:“这把剑,怎么看着与众不同?恕无衣孤陋寡闻,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剑。”
同泽笑了笑,道:“不奇怪,并非是你见识浅薄,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见过。”
无衣假装好奇,问:“噢?如此笨重之物,有何稀奇之处?”
同泽拿起那把剑,给无衣详细解说:“这是把三棱剑,其设计十分精巧,它外表看似笨重,实则不然。这三个凹槽,一来可减轻其本身的重量,二来,刺击时,剑刃与三条边锋汇聚成极其锋利的穿刺点,其穿透力之强,可在击穿敌手身体的同时,将敌人的血顺着这些凹槽瞬间放掉,可说是一击必杀。退一步讲,万一敌方没被立刻杀死,因三棱剑造成的伤口是三角形的,伤口很难愈合,敌方也会很快毙命,如此一来,死者会遭遇更多痛苦,倒还不如一击致命来得痛快。”
无衣想象着父亲惨死的状况,他临死还拼命摘下了那刺客腰间的玉佩……无衣的内心在瑟瑟发抖,她故作平静,又问:“既然三棱剑如此神奇,为何却世所罕见?”
同泽道:“这种剑是用太白山冰盖之下的冻土里提炼出的玄铁制成,此玄铁自带剧毒,因材质难取,炼制不易,因而才世所罕见。据我所知,这世上目前仅存三把,此三把剑,合称‘三极’剑,取意天、地、人三间之极品。‘天剑’的剑身长一寸,在父王手上,‘地剑’与‘人剑’是一对儿,长、宽一样,用料一样,外表几无差别,但它们实则互为镜像,具体说来,我这把‘地剑’,是给我这样的左撇子用的,‘人剑’则是给翼王那样的右利手用的,当然,外人是不知道这些区别的。可惜的是,同裳的那把‘人剑’后来丢失了,目前不知所踪。”
无衣原以为,谋害父亲的那把剑叫‘三极’剑,她没想到的是,‘三极’竟是三把剑的合称,如此说来,眼前的这把剑,只是‘有可能’的凶器。
无衣问:“那把‘人剑’的下落,有线索了吗?它有什么特征?”
“我还在追查中,目前只是刚刚有点眉目”,同泽轻轻摇了摇头,他拿着那把‘地剑’指给无衣看:“你看,我这把‘地剑’的剑根处有两个凹点作为标示,‘天剑’的是三个,‘人剑’的只有一个,以此表示天、地、人之间的尊卑、等级顺序。”
无衣故作好奇,问:“既然你这把‘地剑’是给左撇子用的,那么,象我这样的右利手,用起来会怎样?”
“看来你真是个内行,问到重点了”,同泽笑了笑,解释道:“如我刚才所言,这种情况不能一击必杀。低手用错了三棱剑,会刺不进敌人身体,高手会留给敌人片刻喘息之机,同样,同裳的那把‘人剑’,若是让左撇子用,也不能一击必杀,因为‘三极’剑的设计初衷,是要让它们契合‘闲时藏锋,用时绝杀’的理念。因剑客要把握住最好的刺击方向与角度,从而一击绝杀,因而才有了‘地剑’与‘人剑’这样为左、右利手的专门配制。”
无衣暗忖:既然父亲没有被刺客一击毙命,那就有两种可能,凶手要么是个左撇子用了同裳的‘人剑’,要么是个右利手用了同泽的‘地剑’……既然同泽自己有剑,他又是个左撇子,那他为何还要用同裳的那把失踪了的右利手剑?何况,那日曾听卫瓒说过,有把‘三极’剑下落不明,看来同泽所言不虚……这样,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凶手是个左撇子,用的是那把失踪的‘人剑’。
无衣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同泽见无衣默然,似乎心事重重,他干脆将手里的那把剑递给无衣:“你剑术精湛,要不要试试此剑的感觉?看我是不是夸大其词。”
正中下怀!无衣毫不犹豫,她接过那把剑当庭舞了起来。那剑看似厚重,实则轻便趁手,无衣舞得虎虎生风,剑影密不透风,她感觉:这剑虽不适合劈砍,但却极适合刺击,即便是铠甲,刺穿应该也不在话下。
无衣舞着舞着,她渐渐靠近同泽,突然一出手,她将那剑猛地刺向同泽,却在离着他的胸口一寸处又骤然收手。然而,令她心惊胆颤的是,同泽面对突然而至的剑,竟然面不改色,纹丝未动。
她举着剑,问:“为何不躲?”
他依旧淡然,反问道:“我知你不会杀我,为何要躲?”
“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当然,但你不一样”,同泽将那剑轻轻推开,脉脉望着她,道:“你若有心杀我,大可在梨膏里下毒,我现在早就是一具尸首了,你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么?”
“恕无衣鲁莽无礼”,无衣赧然,她抱剑虚拱双手,道:“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岂是凡夫俗子可企及的?受教了。”
望着同泽,无衣心里盈满疑惑:有如此定力,只有绝世高手跟傻子可以做到……他,到底是哪个?
无衣将那剑奉还给同泽,道:“谢了,果然好剑。”
同泽笑得灿烂:“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只可惜,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当不起这英雄的称号”,他将那剑插入剑鞘,又问:“知道刀剑为什么要入鞘么?”
“怕误伤。”
同泽嘴角一扬,笑道:“是要藏而不露。先求不败,再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