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后拿着只玉匣在手心里把玩,她双眼死死盯着里面的那只黑色蛟珠,半天无语。
荀公公见了,知道她心疼那珠子,便小心翼翼问:“娘娘,您是真舍得把娘家的陪嫁,陪了您二十多年呢……就这么毁了?这可是价值连城的蛟珠啊,世上多少人,闻所未闻,更别说能亲眼一见噢。”
“呵呵,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过一玩物,放本宫这里,也是明珠蒙尘,可惜了的”,慧后微微一笑,又道:“它只有去它该去的地方,才物有所值,否则,它跟鱼目又有何区别?”
荀公公问:“娘娘,老奴不解,既然这蛟珠有如此强身健体之功效,为何您不留着自用,还……这岂不是养虎为患?况且,那日御前,娘娘不是亲眼所见太子咳血的么?何不坐等天收?”
“天收?哼,只怕是,祸害遗千年呢”,慧后又问:“他咳血是咳了,咳的是他自己的血吗?本宫见他干咳半天,咳出来的只有血,并无洟痰,合理吗?要造假还不容易?哪里弄不到点血渍?哼,装睡的人叫不醒,怪不得连太医都治不好个风邪入内呢,呵呵,都是千年的狐狸,在本宫面前玩儿什么妖啊。”
荀公公道:“娘娘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如若真如娘娘所言,恐怕太子对娘娘已有戒心,故意以弱示人,娘娘,防患于未然,得赶紧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慧后没有直接回答他,却问:“公公可知,世间男人最怕的是什么?”
荀公公不假思索,道:“贪者,怕失财;怯者,怕短寿,擅权者,怕失势,还有……哦,还怕什么?请娘娘赐教。”
“后宫佳丽无数,莺燕成群,公公做了几十年的太监,竟会不知道男人的弱点?!”慧后微微一笑,道:“呵,说来可笑,很多男人最怕的竟然不是死,而是怕雄风不振,威武不举。”
慧后这是暗戳戳揭短,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不是个男人了,荀公公顿时羞愤得面红耳赤,他面露尴尬笑容,自嘲道:“娘娘高论,只是,老奴六根不全,刑余之身并无此等烦恼,没有体验,自然就孤陋寡闻了。”
“噢,也难怪,没得过癣疥之人,怎知其痒?人于凡尘俗世间,又有哪个能做到六根清净?各有各的烦恼罢了”,慧后将那玉匣盖好,递给荀公公,吩咐道:“劳烦公公亲自去趟不周山,别人本宫谁都不放心。你见了药仙,就跟他说:当家主母想求一剂神药,即可强身健体,又能‘颠倒乾坤’,断绝欲念,盖因家主常年流连欢场,不但掏空了他的身体,也掏空了家产,主母为保全家财,保住家主性命,因而拿出祖传的宝物,以示诚心。”
荀公公接过那玉匣,问:“娘娘,这蛟珠的功用,真的就那么神奇?”
慧后淡然道:“当然不是,这蛟珠只是本宫馈赠药仙的谢礼,如此神药,世所难求,若不诚心,恐药仙不肯为我所用。”
“老奴明白,这就去操办,敬请娘娘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荀公公唯唯诺诺,躬身退下。
跟随慧后多年,她的陪嫁丫鬟郑嬷嬷不解,问:“娘娘,人性皆贪,难道就不怕荀公公贪墨了蛟珠?若如此,恐怕只有天知道,他知道。”
“荀公公的祖父本是蜀地乌有国的一个藩王,这乌有国是我北鄢的一个藩属国,四十多年前,北鄢遭遇蝗灾,粮食歉收,有些地方几乎绝产,可乌有王趁人之危,没有按约定进贡不说,还纵容边民越境抢劫财物,几场冲突下来,我边民死伤逾千,于是,先王一怒之下,兴兵问罪。乌有王依据蜀地的特殊地形,殊死抵抗,造成北鄢军死伤无数,损失惨重。先王破城之后,雷霆震怒,欲将乌有王一家斩尽杀绝。荀公公是那乌有王年过六旬才得到的老幺儿,当时他只有三岁,杀到只剩他一人时,先王问他:‘为什么不哭?难道你竟不害怕朕?’,他道:‘回大王,活着的人才会害怕,我死了,怎么还会害怕?’,先王见他聪明伶俐,黄口小儿,竟比那些大人还冷静,不禁恻隐心起,于是便留他一命。先王将其带回,阉割后置于后宫听用”,说起往事,慧后滔滔不绝,她狡黠一笑,又道:“都说人性经不住考验,哼,本宫不信邪,偏要试试。适才本宫拿言语激他,就是想看看,那个阉人到底经不经得住考验,毕竟他曾亲眼目睹,一家几十口人都被先王尽数所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种隐忍善谋之人,本宫喜欢用,却始终不放心。若他经受得住此次考验,本宫从此放下戒心,大胆地依靠他。”
郑嬷嬷不解,问:“娘娘,荀公公就一阉人,他要那蛟珠做甚?”
“这就叫贪得无厌。男人的弱点他是没有,但人的其它弱点,他不但有,还更深刻。太监无权无势,无亲无故,无情无欲,剩下的,不就是个贪字么。凡是人,只要贪念一起,便会永无止境,因而也会破绽百出,授人以柄。这种人的地位连女人都不如,他们的极度自卑又养成了极度的自尊,如此的扭曲性格之下,他们得不断地在冰与火的双重境界来回横跳,难免不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况且,荀公公知道的事情太多,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向来做事滴水不漏,本宫最担心的就是他,恐他跟本宫玩儿花活,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背后却煽风点火,搬弄是非,坏我大事”,慧后惴惴然,感慨道:“这世上有两种人轻易惹不得,能成事的,跟能败事的,前者阳算,后者阴谋,或治世英杰,或乱世枭雄。”
郑嬷嬷问:“娘娘所虑,不无道理,只是,要如何考验?”
慧后轻蔑一笑,道:“蛟珠其实有两颗,据说它们本是东海龙王的双目,龙王化升之后,遗此二珠在东海的蛟龙洞内,大渊鲛人寻获后,献此二珠于先父王,先父王又将双珠赐予母后,母后宠溺女儿,在女儿们出嫁时,送作陪嫁。本宫手里的这只蛟珠,名曰‘温润’,另一只‘如玉’,在我胞妹、鄀阳王后手中。这两只蛟珠曾被有道高人开过光,它们认主。因此,只要‘温润’还在,哪怕它只剩下一点儿渣,方圆十里内,本宫可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它。”
郑嬷嬷赞道:“娘娘真乃神人,此一箭双雕之计,既考验了荀公公,又可让娘娘如愿以偿。”
“哼哼,是一石三鸟之计,连其子孙之后患都帮本宫一起给根绝了,以后这北鄢的天下,早晚是我裳儿的”,慧后得意洋洋,她笑得灿烂,道:“呵呵,一个身体强健却雄风不振的男人,面对美人,其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这就叫,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哈哈哈,俞贱人,你倒是睁眼看看,汝子生不如死,活得还不如个阉人呢。”
好好休息,等着去你家追剧。
我有心挖个大坑,可惜眼大肚子小,希望最后能顺利埋上,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