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展在茶楼跟一帮朋友分手后,喜滋滋回家跟父亲交差。孙致远闻讯既欢喜又担忧,问:“展儿,你确信,此事做得严丝合缝,无有纰漏?”
“天衣无缝,绝无破绽”,云展信心满满,道:“父亲且放宽心,那罗麻子自‘路不平’死后,靠着巴结‘路不平’的遗孀梅娘上位,执掌了江淮盟,但因他武功低微,在盟里并不能服众,江湖上也无任何建树,眼看着江淮盟日薄西山,他又急需钱财维持盟众的开销,我给他的这二十两银子,足够他应付个把月的日常花销了,对他来说,不过演场戏,何乐而不为呢。”
“那个梅娘,可靠么?无衣有没有生疑?”
“无衣?就她那个直肠子脾气,绝无可能!”云展回答得干脆,又道:“没想到,江淮盟那俩野鸳鸯演戏竟然演得还挺逼真,梅娘不愧是勾栏出身,论卖弄风骚,无人能出其右。只是,无衣那一脚狠了点儿,怕是要踹断罗麻子的肋巴骨喽。啧啧,饭好吃,钱不好赚,不过就他那条贱命来说,拿肋骨换二十两银子,值!”
“那就好”,孙致远惦记云舒的婚事,又问:“昭王呢?他有没有上钩?”
云展笑道:“父亲,不是儿跟您夸海口,昭王这人向来孤傲,虽然时常流连花间,身边莺莺燕燕倒是没断过,可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不付真情。无衣外表看似柔弱,实则武功深不可测,她那一脚飞踹,快若闪电,气势如虹。昭王呢,花拳绣腿,就一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遇上无衣这样身怀绝世武功的女侠,哪怕只是惊鸿一瞥,自然也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儿跟昭王交往这么久,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这下被我拿捏得死死的。父亲您就静候佳音吧,不出三日,他必差人来咱府纳吉,嘿嘿。”
父子二人越说越兴奋,喜不自禁,正说笑间,王夫人带着云舒进来,她脸色难看,劈头就道:“天都快塌了,你俩这没心没肺的,高兴个啥?!”
云展收起笑容,道:“回母亲,孩儿今早跟人打赌,使手段赢了几个小钱,正跟父亲显摆得意呢。”
“瞧你这点儿出息,也不嫌丢人”,王夫人瞪了一眼云展,转头跟孙致远说:“夫君,见着无衣了么?怎么都这会儿还不见她人影?莫不是她假戏真做,趁机与太子勾搭上了?”
云舒急得直抱怨:“母亲,都怪您,怎能相信她啊,她才来几天呢,就搅得咱家昏天黑地的了。”
孙致远道:“夫人少安毋躁,待无衣回来,再兴师问罪不晚。”
少顷,无衣也回来了,她见众人脸色凝重,气氛严肃,便轻声道:“舅舅,舅妈,我回来了。”
王夫人强颜欢笑,迫不及待地问:“无衣啊,见着太子爷了?他找你啥要紧事儿,还非得当面交待?”
无衣小心道:“哦……太子爷见我资质不错,想传我武功。”
王夫人不信无衣所言,她内心五味杂陈,露出一脸的不悦,耳提面命:“无衣啊,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又有重孝在身,还被鄀阳国通缉,我说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在府里老实呆着,少跟外人往来。我跟你舅舅几十年走过来,日日如履薄冰,即便如此谨小慎微,我们还是不免要担惊受怕,唯恐一言不慎,祸从口出,一步行错,堕入深渊。”
无衣被舅妈劈头盖脸一通训责,她面颊泛红,道:“舅妈放心,无衣是个重诺守信之人,既然对天地神明发下誓愿,此生我决不会违背誓言。”
云舒拧了下嘴角,追问:“只是传授武功?他还说了些什么?”
无衣坦然回答:“传授武功,切磋武艺,仅此而已。我心无旁鹜,一心只为父母家人报仇”,她知道云舒的心结所在,担心舅舅一家对自己的误解越来越深,干脆以实言相告:“舅舅,舅妈,先父母早已为我跟北鄢太子定下婚约,只是,眼下我孤身一人,自身难保,无力也无法与之完婚,况且,我也不知,家门惨遭不幸后,夫家是否还认这门亲事,因此便没有告知二老。”
王夫人一听,眼前不由得一亮,心情立刻大好,她喜滋滋埋怨道:“无衣啊,不是舅妈说你,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说?!真拿舅舅、舅妈当外人啦?好说,北鄢那边的事有你舅舅操持,两国君主是亲戚,双方官员、外戚常来常往,找个合适的人通风报信易如反掌。这婚礼么,就交给舅妈一手操办,放心,舅妈定然跟嫁女一般,让你风风光光地出阁。”
为着赶紧把无衣送出家门,王夫人兴高采烈地为她出谋划策。云舒看在眼里,内心却醋海翻波,不是个滋味。按说情敌已除,她该高兴才是,可一想到无衣将是北鄢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荣耀无限,尊贵无比,反观自己,跟冤家昭王的婚事还在纠扯不清,而跟太子的婚事,根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
嫉妒心作祟,云舒倍感心头沉重,她心说:为什么老天总是偏心?前生,我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这一世,难道我还要被她强压一头,予取予求?
云舒冷冷道:“母亲,表姐还没表态呢,您这么积极,不是要越俎代庖了么?更何况,姑姑、姑父的三年之期尚未出,表姐的婚礼,怕是还得等到明年吧?”
王夫人道:“不妨。只要北鄢国主以‘夺情’之名特许,即可破三年孝期之例,他们的婚礼可随时举行。”
无衣想着:若按那些金字的暗示,自己与同泽的婚期迄今只有月余,如何来得及?!她道:“舅妈,还是,万事随缘,顺势而为,不必强求。”
王夫人不以为然,道:“那可不行,婚事还是得抓紧了。夜长怕梦多,节外恐生枝,迟则生变”,她扭头又嘱咐丈夫:“老爷,你明儿早朝时就禀报陛下和王后娘娘,娘娘本是北鄢的长公主,又是当今拓跋国君的长姊,此事看似杂乱无章,无从下手,其实,不过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儿”,她笑得开怀,道:“哈哈哈,喜从天降,否极泰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