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裳懵懵懂懂醒来,睁眼一看,见四周黑黢黢的,却看不到星空,他怀疑自己已经身在地府,正躺在那里等待阎罗的审判。他努力动弹了一下,感觉除了头有点痛,四肢有点皮肉伤,身子还能动,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居然还盖了一件兽皮外衣保暖,他心说:看样子,阎罗没收,又把我给送回来了。
“哟,大仙儿,你可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同裳听清楚了,是丹誉的声音,她一惊一乍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同裳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环境,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瞧见她就坐在自己身边,问:“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哦,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丹誉撇撇嘴,道:“这里是无情洞啊,怎么,你都糊涂成这样了?”
同裳环顾了一下,见果然是无情洞,可他却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问:“我刚才,好像在参加王弟的迎亲仪式,怎么会突然又到了不周山?千里之遥哦。”
丹誉见他终于醒来,内心欢喜,嗔道:“刚才?五天四夜之前的事,能算刚才?你伤的是脑子吧?”
同裳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丹誉道:“我见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担心你毒发,就一路走、一路打听,到了北鄢都城外,听说王室要行迎亲礼,我想瞧热闹,就耽搁了会儿,正好遇见你落马,我便雇了辆马车,把你给拉回来了。大王给你的那匹马我也带回了,没想到它居然是匹走马*,哎,我原以为传说中的‘千里马’能日行千里,是说它跑得快呢,原来却是因为它的脚力好,走得稳、走得远……你可真行,路上颠成那样都不耽误你睡,八成还做着白日梦呢,一路上不停地念念叨叨,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丹誉还在自顾自说个不停,同裳听不进去,幽幽然想起了无衣,他心里盈满了酸涩之苦:那个蒙着盖头、身着喜服的新嫁娘,本该是我的太子妃啊,可叹命运弄人,让我两个茫茫人海之中相遇,高山流水,知音知己,却还得擦肩而过,渐行渐远。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何其残忍,非得如此这般惩罚我,让有情人迢迢相隔,不能相厮相守?无衣,是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我悔不当初。
丹誉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问:“喂,想什么呢?腿还疼么?”
同裳正冥思苦想,自怨自艾中,丹誉冷不丁这一嗓子,吓得他一激灵,他乜斜了她一眼,埋怨道:“我都废了,为何还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大家都省心。”
丹誉撇撇嘴,不屑道:“瞧你这出息,又不是你娶亲,激动成那样,至于么……解药已经服过,放心,一时半会儿你还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就给我好好活着,你看我,心里有点指望,就觉得活着有盼头,没白来世上走这遭。蝼蚁尚知惜命,你贵为一国太子,不思日后安邦定国,治理天下,却把个‘死’字挂嘴边,羞耻不?!”
同裳心中郁闷,斜眼瞅了她一下,暗道: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我如今这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生就一副蛇蝎心肠,倒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同裳不愿理睬她,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却感觉血往上涌,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他踉跄前行了几步,突然身子往前一冲,他赶紧伸出双手支撑,差点就扑倒在地,丹誉见了,慌忙过去搀扶他,问:“同裳哥哥,你要干吗?已经子时了。”
同裳甚感沮丧,他瘫坐在地上,道:“我还有事没办完,得赶紧回去。”
丹誉劝道:“我已禀明大王,说你有伤在身,需要在山里静养几日,我把那匹马也替你还给了大王,你就安心在这里休养,等你好利索了再进宫面见大王,就算你有天大的急事,等天明了再走不迟,你这样子走夜路,我不放心。”
同裳道:“我是要回北鄢,不能耽搁”,他又努力了半天,可还是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禁气馁,暗自嗟叹不已。
丹誉在一旁察言观色,冷冷地问:“是为了无衣?难怪你一路上不停地喊她的名字。”
同裳怒目圆睁,气乎乎地瞪着她,他暗自恼怒:若不是你心狠手辣,为我施了‘刻骨噬心’之毒,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想要阻止他们的婚礼,却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作他人妇,你,你这个蛇蝎女,害了我不算,还要害无衣,天理何在?!
丹誉心里被嫉妒之火烧得透彻,她悻悻然,又问:“对了,谁是无衣?同裳哥哥还真是风流倜傥,四处留情。”
同裳别过脸去,厌烦地回了她一句:“与你无关,少打听,没好处。”
*走马,即所谓的千里马,跑起来顺拐,因为跑起来稳,不颠簸,骑者不会感到劳累,因此可以骑得远,日行千里。
“If you love something, set it free; if it comes backs it's yours, if it doesn't, it never was.”
― Richard Ba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