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被一只力量巨大、貌似触手的东西给倏地一下拽翻,陇佐随即坠入海中。他在海边长大,打小就跟着赫连族长学习游泳、潜水之术,因而水性很好,他可以潜入水下,足足待够一炷香的工夫不用换气。
陇佐在水里睁大眼睛寻找无衣,他忽然感觉身子一震,自己的脚踝像是被人给拽住了,使劲儿拉着他往深水处下沉,陇佐大惊,赶紧顺势扭转了一下身体,他定睛一看,见面前竟是一个庞然怪物,它通体暗红色,身子足有几米长,圆溜溜、光滑滑的,硕大的头部两侧,生有一双突起的、乌黑贼亮的大眼,它们竟比人头还大,在海水中滴溜溜的转动,透着阴森恐怖的贼光,这妖还生着八只长短不一的长触手,好似一只长着三头六臂的巨大怪兽,张牙舞爪,又好像是一只八头蛇精,吐着信子欲要将陇佐一口吞下。
陇佐镇定自若,他沉了一口气,心想:难道,此妖就是传说中的大王乌贼?
陇佐不敢怠慢,迅速从绑腿处抽出一把短刀,朝着海妖缠住自己脚踝的那只触手猛地斩去,那小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陇佐出手疾如闪电,一下子就将海妖的那触手齐头斩断,海妖痛得猛地一抽搐,它喷出一口浓墨转身溜走了。
待墨汁渐渐散去,陇佐四下游走继续找寻,却不见无衣与赫连族长的踪迹,他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升至水面,他引颈张望,依旧看不见众人的踪迹,他不禁心急如焚,长吸一口气,随即转身又潜入水中。
陇佐盲无目的地巡游,突然,他感觉一股水流波动异常,不远处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正在搅动海水,便赶紧游奔过去,借着水中微暗的光线,他赫然发现,正是刚才交过手的那只海妖,它正用几只触手将无衣牢牢缠住,使得她不能动弹分毫,一旁的赫连族长与他的两个助手联手,正徒手试图将海妖的触手从无衣身上扒扯开,可无论他们怎样努力,始终是徒劳无功。陇佐见了,急冲过去,他高举起手中的尖刀,照着那海妖的要害之处——其双目的正中间,狠狠地一刀扎了下去,那海妖眼前一黑,痛得立刻松开了所有触手,它翻滚着往深海处沉去。
赫连族长跟两个族人已经撑到极限,见海妖已除,他们便往海面游去。陇佐抱着不省人事的无衣,见她面色发紫,眼看就不行了,他情急生智,将自己的气转渡给她,渐渐地,无衣恢复了活力,陇佐大喜,搂着她上升到水面。
无衣沉沉地睡去,待到醒来,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四面透风的简陋木屋里,她翻身从木床上坐起,见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简朴的女儿装,不由得又羞又恼,惊叫了一下。
门外守着的陇佐听见动静,连忙进屋来,他见无衣醒了,激动心喜,笑问:“师妹,你可醒了,都一整天了,睡得跟头死猪一般,做啥好梦了?”
无衣双手揪着胸前的衣服,她脸色凝重,心情紧张,责问:“你,你你,岂可无礼?”
陇佐见她一脸的窘迫,半天才反应过来,淡然道:“哦,这里是赫连族长的家,我让他去王宫传信,把长荣叫来的,是她帮你换的衣服,御医也来过了,他说你已无大碍,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无衣稍稍安了一下心,又道:“师兄你对天发誓,没有偷看。”
陇佐问:“信不过师兄?”
无衣脸红心跳,坚持道:“头上三尺有神明,师兄你发誓。”
“师妹大可放心,师兄从不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陇佐又道:“我不需要对天、对什么人发誓,因为我不撒谎,从不!”
无衣想着陇佐舍命救了自己,道:“谢师兄救命之恩。”
陇佐笑问:“用什么谢?”
无衣结舌,问:“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陇佐道:“我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刚才被你一打岔,我突然忘记了,记得,你今生欠我一个答案,至于什么问题,等我想起来了再问。”
无衣笑着摇了头,道:“师兄居然忘记了,看来这问题无关紧要。”
“若是关乎生死呢,你说重要不重要?”陇佐也笑了笑,又问:“长荣说,你的膻中穴有个红色的梅花烙印,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无衣脸红,怯怯地问:“这就是我欠师兄答案的那个问题吗?”
陇佐道:“非也,我只是好奇而已,说不说在你。”
无衣道:“是父母所为,与师兄无关,我就不解释了。”
陇佐又问:“御医说,你脸上起了很多紫红色小疹子,你知道原因吗?”
无衣忽然想起自己面部起的那些疹子,不禁内心惶然,脸红耳热,她赶紧捂着双腮,问:“疹子还在吗?是不是很难看?”
陇佐假意帮她看疹子,端详着她,道:“无碍,师妹怎样都好看”,无衣被他看得羞怯,以为疹子还在,便扭过头去,陇佐又道:“陈御医给你敷过药了,疹子已经全然褪去。”
无衣舒了一口气,道:“想来是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脸上才起了疹子。”
陇佐摇了摇头,道:“非也,陈御医说,这是本地特有的紫痧疹,小米粒大小,晶莹剔透,奇痒难耐……他说,你这是中了海黄蜂毒。我大渊海域出产一种号称‘海黄蜂’的水母,剧毒无比,不小心被它蜇到,非死即伤,无一例外。”
无衣疑惑:“我之前并没被水母蜇到,又没有食用过,如何中毒?”
“外用也可以中毒”,陇佐道:“有人将海黄蜂晒干,磨成齑粉,用来以毒攻毒,治疗一些疑难杂症,比如牛皮癣、白癜风,但若涂抹到正常皮肤上,便会引起紫疱疹,痛痒难耐,轻者会落下疤痕,重者甚至会毁容。好在陈御医艺术精湛,他有特效药膏,你又治疗得及时,这才幸免于难。”
难不成是我的胭脂被人下了毒?谁干的?舅母,还是表妹?
无衣这么一想,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