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颍川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地看电视,一脸的怒气却藏不住,潇潇坐在他的身边,一边照看着身边的儿子,一边拿刀削着苹果,她依旧唠叨着,却明显地底气不足。
削好了苹果,潇潇切下一片来放到盘里好喂狗狗的,然后,递给颍川剩下的那大半拉,颍川装作没看见,她只好拿着手背捅捅他:“哎,接着。”
颍川不耐烦地挡开潇潇的胳膊:“你自己吃,我没胃口”,眼睛依然不离电视机。
潇潇被他噎得难受,心里也窝着火却没处发去。当初为了把航航办到美国来,他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替他做担保,要么在他名下存一笔担保金,潇潇两口子咨询了几位朋友后,商量了半天,觉着还是存钱比较好,一锤子买卖,一万多块钱封了顶,万一拿不回来,大不了就当是丢了,反正也是丢给自己的姐姐,又不是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可要是作担保的话,万一那孩子捅出什么篓子来,他二人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出了事人家首先要找担保人,白纸黑字儿,签了名那就要负法律责任。大的不说,人吃五谷杂粮孰能无病?头疼脑热的也就罢了,若他真要有个什么大病大灾的,光着瞧病看医生的钱就能跟座山一样沉了,更不用说,航航年轻气盛,又不通人情世故,若是拿刀捅人了,出车祸了,诸如此类,那还不是天塌下来要他们这出头的人接着啊。对航航来说,这些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可能到让潇潇他们不敢去想。
潇潇隔天要去学校给航航注册,因为每学期注册时都要交银行存款证明,她让航航去银行要了证明,等航航把银行的证明信拿给她时,她当下傻了眼:“怎、怎么回事儿?我给你存了一万三的,怎么就剩八、八千多了?那些钱、钱都哪儿去了?”
航航自知理亏,支吾道:“我,我有用处。”
潇潇急得吼起来:“什么用处?你说说清楚。”
见小姨生气了,航航脸一红,小心地说:“买书,哦,买学习用品啦,还有看电影。”
“胡说八道!你少在我跟前儿放这些没味儿的屁”,潇潇很少跟他发脾气,再怎么着也拿他当晚辈儿看,拿他当客人对待,有什么不顺心都朝着狗狗撒气了,就连颍川那儿她也是能瞒就瞒、能骗就骗。可是,家里刚刚又买了个投资房,眼见着银行里的存款就快掏空了,一想到手里没钱,这要命的祖宗又要来挖墙脚了,潇潇顿时就急红了眼:“教科书我在刚开学的时候都给你买齐了,铅笔、本子买一卡车都用不了这么多,说!你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钱都让你捣腾到哪儿去了!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后天绝不会给你去注册的,你趁早给我滚蛋。”
航航见一向好言好语的小姨也发飚了,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就照实说了:“我,我给女朋友,买礼物了。”
“都买什么了?”潇潇见他挺诚恳的,钱没拿去买毒品,感觉多少有了点安慰。
“Thanksgiving的时候我买了个戒指给她,大概两千多块,后来,嗯,后来,她说她喜欢LV的手提袋,我就给她买了一个,花了不到一千,还买了一些衣服、鞋什么的,我记不住价钱了。”
“呵,小小年纪你倒挺会讨女人欢心的哪,你爹娘是中国首富啊”,潇潇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冷嘲热讽他,一想到这小子花钱如流水,而自己一个大子儿掰成两瓣儿还得算计着花,心里便气鼓鼓的:“那你说吧,该怎么办?!我刚买的房子你也看见了,留出学费来,多余的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了,学校要求必须存款够一万三,你看着办吧,我总不能把饭钱拿出来给你女朋友买礼物吧。”
航航也知道自己让小姨为难了,可被人这么数落,从小到大他可是头一遭,脸上挂不住,可他还咬牙耍横:“不就是钱嘛,我让我妈尽快寄来就是了。”
“呵呵,瞧你放的这轻巧屁,你妈开银行的?你知不知道,你妈除了上班,晚上、周末都出去摆地摊儿,她能赚几个钱,啊?!抛头露面、累死累活还不都是为了你?她省吃俭用地过日子,你倒屎壳郎上脸蛋儿——冒充大痦子啊你,你穷得瑟什么!”
潇潇越想越恼,看着他那副滚刀肉样子就来气,忍不住抬起手来,指着大门,冲着航航嚷道:“滚,你给我滚!少在我面前害眼。”
航航被小姨这顿臭骂给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自知理亏,便不敢顶撞她,就“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他这一走,潇潇有气没处撒了,忍不住泪眼模糊,可一想,这日子再难也还得过下去呀,便忍不住,委屈得“哇哇”哭起来,狗狗见了,撇着小腿儿走去茶几边拿来一张纸巾,抬手递给潇潇:“妈妈,擦擦。”
潇潇见了惹人疼的儿子,心里更加难受,想起自己脾气不好的时候总拿这小人儿出气,到这会儿了,能安慰自己的却只有这个屁大的孩儿。
“唉”,潇潇拿过纸巾来擦干了脸上的泪,心知这事没法儿瞒着颍川了,瞒了他,这钱谁给出?家里的那点老底儿本来就是秃子头上那几根有限的毛,少了哪根儿都一目了然的。
傍晚,潇潇特意做了一顿颍川爱吃的糖醋排骨,还红烧了一条红鲷鱼,航航闷头扒了几口饭,就推说要去临街的同学家讨论问题,便出门去了。
颍川吃得直打饱嗝,他伸着懒腰跟潇潇开玩笑:“老婆子,做什么错事儿了吧?我今晚的待遇不低哈,呆会儿床上再来点儿什么项目今儿就齐活了,幸福美满的一天哦。”
潇潇瞥了他一眼:“美得你呀,回头帮我捶捶背,累死我了。”
潇潇麻利地收拾完了厨房,这才坐到正看电视的颍川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哎,跟你商量点儿事儿。”
“啥?”颍川目不转睛地看着球赛。
“我记得你的退休金可以提一部分出来的,是不是?”
“嗯,公司投的钱拿不出来,咱自己投的那部分可以随时拿出来,不过要补交税金,好象还要罚点款什么的,具体我记不清了”,颍川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哎,你问这个干什么?”
潇潇心虚,支吾道:“嗯——,我想,呃,咱能不能取出5千来应个急?”
颍川一急,顾不得看球赛了,梗着脖子问:“应急?什么急事儿要那么多的钱?不到万不得已咱轻易别动那个脑筋。”
潇潇叹了口气,只好实话实说,她话还没说完,颍川就急了眼,他腾地站起来,吼道:“什么?!那小子花我的钱巴结女人去了?我靠!”
潇潇拽拽他的衣角,央他道:“坐下说吧,别吓着孩子,啊?”
颍川一屁股坐下,闷头不停地选台看节目,不再开口,潇潇想起那笔冤枉钱不禁又心疼起来,抱着“咿呀”学话的孩子,一旁跟着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