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预产期只有一个星期了,潇潇辞去了工作,准备安心在家待产、带孩子。
佛州夏日的午后,阳光炙热地蒸烤着大地,屋外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子映进来,尽管屋里开着冷气,可还是让人感觉燥热难耐。
潇潇将主卧室的百叶窗帘儿拉上,懒洋洋地爬上了床,她准备小憩一会,以养精蓄锐,迎接那个期盼已久的时刻的到来。
尽管孕期剩下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可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烦躁和苦恼,笨重的身子加上浮肿的腿、脚,还有其它难以名状的痛苦在折磨着她,这让她恨不得让狗狗赶紧出来,好让她松口气儿。
可是,一想到狗狗她就无端焦虑起来,一会儿耽心孩子有智力或身体上的缺陷,一会儿又耽心孩子不好养,好不容易养大了又出了车祸;即使各样都好,她又开始耽心一个好儿子娶了个恶媳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折磨得她很痛苦,每天夜里只能睡三、五个钟头,好在白天不再用上班了,可以好好地补睡个午觉。
这一觉直睡得她昏头胀脑的,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铿锵、铿锵”的响动,似乎是金属碰撞所发出的刺耳响声,她惊了一下,连忙睁开眼又仔细听了听,嗯,这下听清楚了,她不是在做梦,的确是窗外有什么人或动物在搞动作,发出的动静还挺大。
潇潇笨笨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扒开窗帘儿这么一看,立刻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她抄起电话来就给颍川拨了过去。
她没好气儿地吼着:“喂,是我,你赶紧回来看看吧……什么怎么了!你亲爱的娘在咱后院儿正施工呢,已经毁了一大片草坪……噢,有咱吃饭桌子那么大一片儿了,好象还没干完呢。”
颍川听了潇潇气咻咻的一番汇报,心里立刻明白了,便连忙笑嘻嘻地安抚她道:“娇娇,咱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啊,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咱娘八成是想给咱种菜吃呢,昨晚她倒是跟我唠叨来着,嫌美国的菜太贵,说是想帮咱开块菜地,种点儿新鲜的蔬菜……哎我说,别生气了,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想干活说明她身体好,这是咱的福气啊。”
听颍川这么一说,潇潇更来气儿了,她提高了嗓门儿,道:“噢,敢情你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俩自做主张,跟我都不言语声,眼里还有我吗?把我当空气啦?”
颍川见话说得出了纰漏,便赶紧打补丁:“娇娇,你这是想哪儿去了呀,昨儿个晚上你睡得早,咱娘跟我也就是提了提,我根本没往心里去,还以为她是说着玩儿的呢,就随口说了个‘好啊’……行了行了,她那也是好心不是?回头我跟她说说,以后干什么事儿先跟你商量,行了吧?好了,别生气了,过俩月等你吃上新鲜菜了,你就不会这么有意见了。”
“我想吃不会去店里买?!你没瞧见她把后院儿都整成啥样儿了,跟个瘌痢头似的,将来咱还怎么卖房子啊,啊哟真闹心,气死我了!!”
颍川见潇潇真生气了,便哄她:“哎我说,不就是一小片儿草坪吗?回头等咱妈走了,我一个周末就给能给它填平了,保证不耽误你卖房子,再者说了,她老人家大老远地来帮咱看孩子,怪不容易的,咱就由着她开心,让她高兴高兴吧,啊?”
潇潇被颍川这么一劝,感觉气消了不少,便说:“不是那么个事儿,我生气是因为她不跟我商量,我又不是不在家。”
颍川见潇潇火气弱了不少,便腰杆子一硬,道:“哎我说,你一知书达理的明白人儿咋这么没水平涅?怎么跟个文盲老太太一般见识起来了?你就当她没见过世面、不懂理道不就完了,啊?”
潇潇气呼呼地道:“霍霍,敢情说半天还是我错了啊,讨厌!”
潇潇挂了电话,又回到窗前往外瞧了瞧,见颍川妈大日头底下忙得正欢,满头大汗淋漓,心里有些不落忍了,便赶紧去厨房倒了一杯凉水,出门儿给她送去了:“妈,大热的天儿您歇会儿,先喝杯水吧。”
“噢,不累,我在老家干习惯了,一把老贱骨头呆着没事儿干难受,我昨晚上跟川儿说了,想跟这儿开块菜园子,你们这里的菜忒贵了,葱都跟上咱家的肉价了,不值,今中午看看天怪好的我就想干了,见你还在睡,我就没招呼你。”
颍川妈接过水杯来,一口气儿喝干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说:“噢,你快回屋去吧,别热着狗狗,我翻翻地,再把土砌成垄、浇点儿水就行了。”
潇潇接过婆婆递过来的杯子,道:“妈,别干了,这是男人干的力气活,等颍川回来让他干吧。”
“不了不了,他上一天班儿怪累得慌,我再忙一霎就好了,你快回屋去,啊?”
傍晚,颍川下班儿回家后,饭菜已经上了桌,他坐下来,跟他妈就聊上了:“娘,潇潇跟我说,您开菜园子了?她见你那么大岁数了还干这么沉的活,怪不过意的,直让我劝劝你别累着,你看,你才来一个礼拜,时差还没倒利索呢。”
潇潇在一旁听了,本来一肚子火准备上床后再跟他发脾气呢,见他这么说,心下已经释然了。
“川儿,美国的环境可真好,空气干净,地还这么多,要是搁咱那儿,哪儿有让地闲着光长草的?多可惜呀,准都给人给开荒种上粮食了。”
“是啊是啊,娘,你准备种点儿啥菜?我明天下了班儿就去买种子。”
“不用了,我从老家带了来些菜种子,怕人家美国查,我绑在腰里来着,有韭菜、油菜、丝瓜、扁豆,还有咱老家的大葱呢,就可惜你们美国没法磨煎饼,要不,抹点黄酱、卷着大葱吃煎饼多服口哇,我就稀罕吃这口,日子多了不吃还怪想的呢”,颍川妈扭头跟潇潇说:“狗狗他娘,你没吃过煎饼卷大葱吧?一定得是咱老家出产的大葱才好吃,甜的葱,不辣。”
“哎”,潇潇应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大葱的味道,差点儿吐一口出来。
“川儿,你们美国有没有鸡崽子或者母鸡卖啊?要是在后院儿围栏那个东头旮旯围出个鸡笼来,我给你们养几只母鸡,下的蛋准比你买的那个两块一个的新鲜,狗狗娘坐月子吃肯定有营养。”
颍川“喔喔”地答应着,歪头瞥见潇潇皱着眉,脸色也不对劲儿了,便赶紧说:“娘,人家美国不让在家里养鸡的。”
“咱是在自家院子里养,谁看见了?犯着谁了?又不是养猪。”
颍川道:“人家邻居会告咱的”,怕他娘不死心,他就又夸张地说:“娘,听说让人给抓着了,一只鸡要罚款500块呢。”
颍川妈“啧啧”地咂舌,直喊“可惜了地”。
一旁的潇潇闷着头往嘴里扒饭,听他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一句话都插不上,感到受了冷落,心里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