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夏禾、蔚然带着杰森去城里的丰田车行,经过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他们终于开回家了一辆深蓝色的Camry。
回到家时已近中午,蔚然一头扎进了厨房,手忙脚乱地准备起午饭来,她见夏禾在厅里一面剥着花生吃、一面看着电视,便喊他过来帮忙:“禾,帮我洗颗葱,顺便切切好,我马上要下锅炝个葱花,刚才忘了切。”
“搁菜板上了哦,还有啥吩咐?”夏禾切好了葱花,还想接着去看电视,临走前顺嘴问了一句。
蔚然将葱花抓起来,一把扔进了锅,锅子“滋啦”响起来,接着飘出一阵葱香味儿,她一边炒菜、一边埋怨起来:“你这人可真霸道,深蓝色的车看上去多老气啊,一看就是老头儿开的车,咱这儿最近几家人买的新车,不是银色就是金色的,你嫌那两样太滥俗,买辆红色的也行啊,那样,我什么时候也能偶尔开开,想风光大家都有份儿,不能光你一个人出去显摆吧。”
“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开辆红色的车,脑有病啊”,夏禾在蔚然身旁站下,说:“蓝色的车因为开的人少才显得高贵,而且这颜色庄重、气派,我不是不想让你开,你个马大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车给蹭了,新车修起来可就不是三百、二百能打住的了,再说了,你开辆新车去餐馆儿打工,那不成了穿西服去捅下水道了么。”
蔚然撇了撇嘴道:“你可真会埋汰人,别忘了,这可是我去挣钱给你开新车哦。”
夏禾说:“哟,你赚的钱在哪儿搁着呢?我一大老爷们儿能靠老婆给买车吗?你挣那点儿还是给你自己留着买几瓶化妆品吧”,他指着蔚然的脸,说:“瞧瞧这儿,啊,还有这儿,全是火车道了。”
“边儿去,哪壶不开提哪壶”,蔚然抬胳膊挡开他的手,说:“你看你,我辛苦赚钱去,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冷嘲热讽地,真是的,养家本来就是男人的份内事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本事养家的就打光棍儿好了。”
“好好好,老婆大人,小生这厢谢过了。”夏禾知道,蔚然眼下这是因为心疼钱,在借题发牢骚,她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尤其是花在老公跟儿子身上的钱,她从不说二话。可是,今儿花的这笔钱实在是多出预算太多,让她不得不算计,本来计划好买个Corolla的,可后来他硬要买个高一档次的Camry,而且还加了一些额外的东西,光从CE升级到LE就多花了一千多,车顶上还多出个敞篷的盖儿,在蔚然看来,那就是个值五百块的摆设,蔚然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这会儿一定是想起了那多花出去的好几千块,不免肉痛。
夏禾见蔚然的脸上根本没有添置了新车的喜悦劲儿,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讨好她:“待会儿吃过午饭,我带你俩出门儿兜风去,去哪儿你们说了算,行不?”他怕正在厅里玩耍的杰森听不见,便喊道:“杰森,呆会儿daddy要带你兜风去啊。”
杰森听到,立刻放下手里的玩具,高兴地跑过来,拉着夏禾的手,说:“daddy,咱去迪斯尼吧,咱家有新车了,肯定不会坏在路上的,daddy,你一定要把车开得快快地,把旁边的那些人都比下去哦,还有,尤其是,一定要把大卡车比下去,它们老是超咱的车,我最讨厌它们了。”
夏禾家离奥兰多有200多迈,开快点三个钟头就可以到,上次去迪斯尼是四年多前的事儿了,因为三岁前的儿童可以免票,近来,杰森已经央求过他好多次,每次夏禾不是以没时间,就是以家里的旧车会坏在路上为理由推诿。
夏禾拍了拍杰森的屁股,说:“行行行,爸爸、妈妈带你去,感恩节就去,好不好啊?”
“那咱们拉钩钩,爸爸不许耍赖”,杰森伸出小手指,跟夏禾拉过钩钩以后,还不放心地跟蔚然说:“妈妈,感恩节是哪天?到时侯,你可千万帮我想着啊,爸爸他老是说话不算话。”
夏禾轻轻地用掌心刮了一下杰森的后脑勺,笑嘻嘻地说:“你个小兔崽子,学会诬赖人了,跟谁学的?妈妈教的?”
杰森从夏禾的手中挣脱开,跑去玩玩具了,蔚然不满地小声说:“看你,这是怎么说话啊,什么我教的?我没事儿教他这个?守着孩子怎么能胡说八道的呢。”
夏禾杠着脖子,说:“你说你咋这么不幽默呢?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算算,跟你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亏你还是学中文的,连中国话都听不懂了”,说完,他又追加一句,“没劲!”
蔚然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堵得慌,就说:“你自己不象个爸爸样儿还怪孩子说话不好听,这么大的孩子不会撒谎,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还用得着我来教?”
夏禾厌烦地回她:“你现在可真是不可理喻,就知道护短,再这么惯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蔚然也不客气地说:“这么好的孩子你还要怎样?你多少在孩子身上花点工夫我也不会有怨气的,你看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实验,多久没带孩子出去玩儿了?你自个儿出去打网球、踢足球有的是空儿,要你带孩子出去趟,你总是推三阻四地,又不是有多远,去不了,你还有脸说孩子呢,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孩子学琴、学画,都是我带着去,你啥时干过一回啊?”
夏禾被蔚然噼里啪啦地这么一数落,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忍了半天的怨气终于憋不住了,他粗着嗓子道:“你在家闲着,连这点事情也要跟我攀伴儿,亏你好意思张口,我在外面容易吗?我踢个球你看眼里了,我要是累得趴下了,咱全家连饭都吃不上,都得一窝死去。”
蔚然说:“你累啥了?每天进门儿就吃,吃饱了就看电视,早上不叫不起,除了顺道送孩子上个学,你还干啥了?我也在学校呆过,上班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多舒服啊。”
夏禾见蔚然今儿这是不同寻常地唠叨,便心烦得很:“噢,你以为我每天是去白拿钱的?我心有多累,你知道不知道啊?”
“个人分工不同,再累也不能跟老婆孩子这儿叫唤啊,我累我跟谁嚷去啦,还不是得自个儿扛着” ,蔚然从锅里盛出菜来,把盘子递给夏禾:“先端桌子上去,我再炒个菜,一会儿就好。”
十分钟后,待蔚然又炒好了一个菜,她端着盘子进了厅,见夏禾已经吃完午饭,正在门口穿鞋,看样子是要出门。
夏禾说:“我去趟实验室,有点事要办。”
蔚然手里端着菜,追到门口,问:“不是说好下午一起出去兜风的吗?又变卦了?”
夏禾站起来,拉开门,扔下一句“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就“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蔚然端着菜,站在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哎——,早点儿回来吃晚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