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牢里,一呆就是八年。这八年他一直被关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小屋只有一扇小小的窗,说是窗,其实也就是个洞,不比他的头大多少,并且开得很高,他只能仰头朝外望,望见的也只是巴掌大一片天。八年来他从这洞口熟悉了各种蓝,从沧海之蓝,到若有若无的淡蓝,到掺进了橘黄深紫玫瑰红的蓝,他谙熟到能说出各种颜色的比例。偶尔,洞口也会有小鸟掠过,有时是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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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某个飘雨的黄昏,忽然兴起,一个人外出走走。其时雨不大,是那种沾衣欲湿杏花雨,毛茸茸。小区里湿漉漉,积水的路面和房顶泛着白光,在灰黄的暮色中一闪一闪。周遭很静,鲜有车过,更乏行人,只有我踩在厚厚的、被雨洗濯得色泽明丽的泡桐叶上的足音,和偶尔一两声鸟啼。空气清冽得有如年少时光,有种叫人自失的明澈和鲜美。我就两手插兜,慢慢走,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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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她在他的墓前。她用指尖轻抚碑上他的名字,像轻抚他的脸。那是块崭新的墓碑,大理石做的。他的名字是黑色楷书,一笔一划都透着刚劲,如他的人。地上躺着一束勿忘我,和一兜山核桃。他生前最爱吃核桃。她就一言不发守着他的坟墓,已有四个钟点。第七天。从他出事起,她没掉过一滴泪,一滴都没有。他们共同的朋友握着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好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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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从前以为姜是老的辣,现在发现嫩姜也非善茬儿。你这蔫不出溜的竟然还四两拨千斤,把个条件好自己一百倍的男人给钓上了。行,姐服你!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老姜叹。什么呀,人特纯洁!每天就聊点儿阳春白雪的话题!得了吧,当你姐是瞎子,瞧不见你那满屏红嘴唇儿?小姜红了脸。那就是个表情嘛,人卢卡绅士着呢!绅士就是个joke!上床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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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停止很久了,我还在瑜伽垫上躺着。青色胶垫,横在红砖砌成的壁炉下。壁炉前一幅加州罂粟的油画。脚正对着落地玻璃窗。窗外,明晃晃的盛夏艳阳,照得篱上爬藤耀眼地绿,满藤白花泛着朦胧的光。篱笆根下,黄的,粉的,紫的,一丛丛夏花灿然挺立。没有风。对面院子伸来的少年般的新绿放射着青春的光芒。鸟鸣嘀嗒,来自暑热的深处,是猩红画卷上一抹清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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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而不平等,首先就体现在妈上。有的妈温柔贤良,有的妈美貌修长,有的妈能歌善舞,有的妈擅写文章……我妈一条不占。她老人家,属虎,性情也跟虎有一拼,年轻时家贫,脾气大,动辄河东狮吼,吼都不解气时,就对着我和我弟抡笤帚助兴。话说,我们姐弟俩至今情比金坚,就是年少时一起挨揍的产物。难姐难弟,说的就是母恩(读men,三声。)。
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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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缘分,在我看来就是于漫长的时光里两两盲目地存在着,各自浮沉,悲喜,然后在命定的时分,各被命运之手牵引至相逢的地点,初次会面却又似已相识多年。
我对使命峰(Mission)的感觉,正是如此。
这座山一直在那儿,如雷贯耳了十八年,从我家开车前往不过三十迈,而我竟从未造访。硅谷周边有无数座小山丘,无数条远足路线,多年来几乎全踏遍了,却唯独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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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年近四十,不算美女,但五官看起来很舒服。最耐看的是她的眼睛,瞳仁很黑,很大,睫毛很长,看着你时深深的,像从遥远的地方射来的两道光,叫人静定。和她对视时你会有种感觉,觉得你在被她的眼睛和她漂浮在高处的灵魂一同注视。总有一种力量,让你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引。她是个有味道的女人,即便对同为女人的我来说,都是。她的声音特别好听,更准确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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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我能走进你,一半是靠的运气。高考前我遇见了许多坎儿。比如,为体育会考练蛙跳,练得过猛,下楼时腿一哆嗦,出溜下去,尾椎骨被摔裂,差点儿就坐了轮椅。比如,下楼打水,被风风火火往上冲的同学撞上,她的壶碎了,整壶开水浇在我腿上,烫掉一大层皮。比如,焦虑,植物性神经紊乱,直到高考当天都在吃中药。比如,急性肠胃炎,别人模拟考试,我在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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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在日本超市,正在选饼干。我的手在几种饼干之间徘徊。某人在不远处的加油站加油,等一下,我们就要去三十迈开外的天文台。天文台在深山里。临行查了天气,那儿的温度很低,只有四十多度,所以怕冷的我穿了冬天都很少穿的羊绒衫,套了毛衣斗篷,又带了最厚的羽绒服,严阵以待。
耳机里一直传来歌声,我没留意是什么。对我来说音乐是座围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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