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73)
(2025-09-09 02:5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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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城楼夜话》
暮色如血,浸染着襄阳城头。临汉门上烽火明明灭灭,将城楼守军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斑驳的城墙之上。城外,鞑子营帐如黑云压境,一直延伸到汉水对岸,远远传来胡马的嘶鸣声,与江水的呜咽交织成一曲悲怆的夜歌。
吕文焕扶垛而立,铁甲上的血渍在火光下泛着暗红。这位襄阳守将已经三日未眠,眼窝深陷,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亲兵许亮侍立身侧,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欲言又止。
“许亮。”吕文焕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磨过砂石,“取笔墨来。”
临汉门作战室内,烛火摇曳。吕文焕提笔的手微微发抖,墨迹在信笺上晕开,与甲胄上的血污交融在一起。笔锋过处,几乎要将纸张戳穿。
“文德兄长钧鉴:
襄樊危矣!”
笔尖一顿,墨点溅落。城外的战鼓声隐隐传来,伴随着木材吱嘎作响——那是鞑子在汉水中流筑起的三座高台,上面置满了床子弩。吕文焕仿佛能听见弓弦绷紧的声响,就像悬在襄阳城头上的利剑。
他继续写道:“虏酋阿术、刘整二贼,奸诈非常。先据鹿门山险隘,复扼白河渡口,更于鱼梁洲上筑砲台……”窗外适时传来砲石轰鸣,震得烛火摇曳。吕文焕的手稳了稳,笔走龙蛇:“今见其在鹿门山下架浮桥,直抵风林渡口,欲断我漕运咽喉。南北陆路,尽为所据!”
许亮在一旁默默研墨,看着主帅额角的汗珠滚落,在信笺上洇开小小的水痕。他知道,这封信关乎襄阳十万军民的生死。
《血色书笺》
吕文焕的笔锋越来越急,仿佛要将满腔悲愤尽数倾注笔端:“尤可恨者,虏贼于汉水中流筑高台三座,上置床子弩百余。巨舰横江,铁索连环,我水师寸步难行!”
写到此处,他忽的停下,侧耳倾听。夜色中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那是鞑子在加固江上的铁索。他仿佛看到汉水之上,敌人的战船连成一片,如同移动的城堡,将襄阳围得铁桶一般。
“若再无援兵至……”笔尖微微颤抖,一滴墨汁坠落,恰似泪痕,“襄樊百年雄城,恐难保全!”
许亮递上一方汗巾,吕文焕却挥手推开。他俯身继续疾书:“兄长明鉴!乞速调鄂州水师精锐,溯汉水疾进。当以火攻焚其弩台,以冲车破其锁链。”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吕文焕坚定的面容。他仿佛已经看到鄂州水师乘风破浪而来,火船如龙,直扑敌军弩台。冲车撞击铁索的声响在耳边回荡,木石崩裂,烽火连天。
“若迟……”笔锋突然顿住,吕文焕喉头哽咽,竟一时难以继续。远处传来城垣崩塌的闷响,震得案上笔墨俱跳。
他终是深吸一口气,挥笔完成最后一句:“则襄阳十万生灵,俱为齑粉矣!弟文焕 泣血顿首”
信笺折叠,火漆封印。吕文焕将重印重重钤下,抬头望向许亮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拣选十名死士,分三路突围!”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纵九人殒命,亦须一人抵鄂州!”
许亮单膝跪地:“得令!”
夜色如墨,许亮转身疾步下城,铠甲在黑暗中擦出细微的声响。吕文焕伫立城头,望着亲兵的身影没入茫茫夜色,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远方的汉水仍在呜咽,但这一次,它的呜咽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希望。十名死士,就像十颗火种,只要有一粒能够抵达鄂州,就能点燃救援的烽火。
吕文焕扶垛远眺,城外敌营的火光映在他坚毅的面容上。他知道,这场生死较量才刚刚开始。襄阳城头,烽火依旧明灭,照见的不仅是眼前的危局,更是一个民族不屈的脊梁。
《寒夜孤骑》
汉水古道浸在墨一般的夜色里。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两岸枯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冰棱如剑倒悬,折射出凄冷的微光。
一骑黑马踏破薄冰,碎玉飞溅。马蹄过处,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银痕,随即又被新雪覆盖。马鼻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霜,信使伏身马背,残破的皮甲上结了一层薄冰。
驾!驾!
“嘎嘎哒哒……”信使的呼喝声混在牙齿打颤声中,冻僵的手指死死按着胸口的血书。腰间吕字铜牌随颠簸叮当作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对岸忽现三支火把,如同鬼火般在夜幕中跳动。蒙古巡骑的呼哨声刺破寒风:“南人信使!放箭!”
弓弦绷紧声撕裂夜空。箭雨袭来时,信使猛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将冰面踏出蛛网裂痕。一支狼牙箭夺地钉入马鞍,距咽喉仅三寸之遥!
“嗖嗖……”信使反手抽刀,刀锋破空声中,箭杆应声而断。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瞬间凝结成冰。就在此时,他瞳孔骤缩——前方冰面泛着诡异的幽蓝。
“糟!是活水!”
《绝境跃马》
冰层发出危险的吱嘎声,仿佛死神的狞笑。黑马纵身跃起,后蹄在薄冰塌陷前最后一蹬。漫天冰晶中,信使的皮靴已被冰水浸透,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直窜头顶。
鄂州!鄂州!嘶吼声冲破风雪,马鞭在空中抽出道道血痕。鞭梢炸响声惊起夜栖的寒鸦,扑棱着翅膀没入黑暗。
身影渐成黑点,雪原上只余一行带血的马蹄印,很快被新雪掩埋。风雪呜咽着,仿佛在祭奠那些永眠在途中的信使——九路信使,八人殁于途。
但有一人,仍在前行。胸口的血书滚烫如火,灼烧着冻僵的胸膛。那是襄阳十万军民的希望,是垂危城池最后的生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