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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24 02: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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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临汉门的风雨
夏日的汉江,裹挟着上游的泥沙,浊浪翻滚,如一头失控的巨兽,反复冲撞着临汉门城下的江岸。江水拍岸的轰鸣,似万千战鼓同时擂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临汉门城楼下,一群身披玄铁铠甲的将领肃立江边。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冷硬的光,甲片缝隙间还残留着上次血战的暗红血渍。为首的吕文焕身形魁梧,鬓角已染风霜,紧握的双拳骨节发白,指节咯咯作响,眼中布满血丝,那是连日不眠不休、内外交困熬出的红。他身旁,范天顺手扶腰间佩剑,深蓝色的袍角被江风扯得呼呼作响,剑穗上的铜铃偶尔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与江水的轰鸣形成诡异的呼应。吕师圣、田世英、黑扬等将领,还有吕文德留下的八金刚,个个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着那片浑浊的江面,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忧虑。
“唉!年年洪水难挡,鄂州援兵何时到来乎?”范天顺的叹息被风吹散在江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灼。话音刚落,一阵北风呼啸而过,似埙声呜咽,凄切动人,远处传来战马“咴咴”的嘶鸣,更添几分悲凉。
吕文焕喉结滚动,沉声道:“水路已尽被敌占,粮草亦被夺去。朝廷……恐怕无兵可派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众将心头。江面上,一群江鸥被这沉重的气氛惊起,“嘎”地一声划破长空,朝着远方飞去。
就在众将心灰意冷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江边的芦苇,“沙沙”作响。吕师圣一身轻甲,快步奔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手中高举着一个蜡丸:“父帅,好消息!李庭芝将军的飞鸽传书已到!”
吕文焕眼中精光一闪,急忙接过蜡丸,指尖用力捏碎蜡壳,取出里面卷得紧实的信纸。信纸展开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当看清上面的字迹时,他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好极了!均州义军,正连夜赶来!”
“天不亡襄阳!”
众将齐声高呼,激动之下,身上的铠甲碰撞在一起,发出“锵锵”的金属之声,剑鞘相撞,清脆悦耳。压抑多日的绝望瞬间被希望取代,每个人的脸上都燃起了斗志。
吕文焕一挥袖子,江风卷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沉声道:“圣儿,速渡江去!告知牛富将军——备好战船,共同杀敌!”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牛皮战鼓“咚咚”的震响,雄浑有力,穿透了江风的呼啸。
“是!”众将齐吼,声震寰宇,惊起江面上千层浪。原本密布的乌云,仿佛也被这激昂的士气所震慑,渐渐散去几分,露出一线微光。
《汉江金鳞》
夕阳西下,将清泥河与汉江交汇处的水面染成一片金红。粼粼波光中,百余艘民用轻舟和救援船缓缓驶入汉江主航道,顺流而下。船只首尾相接,在夕阳的映照下,宛如一条蜿蜒的金色长龙,气势恢宏。
江风“呼呼”地吹着,鼓起船上的帆布,船板在波浪的起伏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浪涛“哗哗”地拍打着船舷,溅起细碎的水花,打湿了船边战士的裤脚。指挥船上,张顺紧紧抓着船舵,黝黑的脸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刚毅,铠甲反射着金色的余晖,耀眼夺目。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张贵,声音低沉而有力:“张贵,估计半夜就能到襄阳。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吃饱饭,收拾好兵器,马上要打硬仗了!你带人打头阵,我断后。”
张贵身材健硕,脸上带着几分悍勇之气,闻言用力点头,朗声道:“好!兄弟们,船上都有火枪、火炮、烧红的炭、大斧头、强弩这些家伙,咱们跟蒙古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张顺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稳住!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把这批粮食和兵器送进襄阳!”
“哥你放心!”张贵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伸手拽过身边的缆绳,用力拉紧。他手腕一甩,绳子“嗖”地一声破空飞出,如一道流星划过半空。紧接着,他像猴子一样灵活地甩开膀子,突然拽紧帆索,只听“嗡”的一声,缆绳如蛟龙出水,“唰”地飞到了旁边的船上,动作快如闪电,猛似猛虎。麻绳绷紧时发出的“嗡”鸣,在江风中久久回荡。
汉水上浊浪翻滚,水流湍急。战士们死死把着船舵,眼睛瞪得如同火把一般明亮,紧紧盯着前方的江面。船队顺着急流往下冲,船桨起落间,溅起无数水花,宛如天兵天将驾着浪涛,直奔襄阳而去。浪涛“砰砰”地拍打船板,船桨“吱呀吱呀”响个不停,汇成一曲激昂的战歌。
血红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染红了整片江面。船影慢慢消失在江面上的雾气里,远处,横在江上的铁链隐约可见,那是元军设下的第一道封锁线。但这支敢死队的船只,依旧逆流而上,每一艘船都承载着襄阳军民的希望,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决心。远处,元军的军号“呜呜”地响着,惊飞了几只栖息在芦苇丛中的水鸭子,预示着一场血战即将来临。
夜色如墨,将襄阳城笼罩。夫人城如一尊铁铸的巨人,矗立在夜色中,城墙上的箭垛黑压压地排成一排,沉默而威严。
吕文焕、范天顺、吕师圣、许亮带着八金刚,踩着石阶登上城楼。石阶上的青苔被他们的战靴碾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众人凭栏而立,目光灼灼地望向汉水方向,静静等待着张顺、张贵的船队。
夜风“呼呼”地吹着城楼上的大旗,发出“猎猎”的响声,旗帜上的“宋”字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吕文焕伸出手指,轻轻敲着城墙砖,砖块冰冷坚硬,带着历史的厚重感。他沉声道:“万山那边,鞑子用铁链把江面都封死了,三千个弟兄要闯这道鬼门关……怕是要脱层皮啊……太难了!”
“笃笃——”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两声轻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更添了几分焦灼。
范天顺站在一旁,铠甲在星光下闪着点点寒光,他接口道:“蒙古人的船都是大战船,船体坚固,配有强弩硬炮。咱们义军就靠些挖木头做的小船,想闯过去……难啊!”话音刚落,江水“哗啦”一声拍在岸边的礁石上,浪花四溅,似在应和他的话。
吕师圣年轻气盛,扶着城墙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十足的信心:“他们可都是水里长大的好汉,自幼在江河中穿梭,水性极佳,既然敢来,还能没点‘浪里白条’的本事?”夜空中,一只夜猫子“咕咕”叫着从城楼上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可闻。
吕文焕闻言,脸上的神色并未缓和,他突然握紧了手中的蜡丸,那是李庭芝传书的残骸,此刻被他捏得粉碎,粉末从指缝间滑落。“你姐夫范文虎,说是朝廷精锐,哪次不是‘铁甲沉沙’?”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懑与无奈,“等援军时望眼欲穿,真来了又提心吊胆……这种煎熬,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懂!”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突然“咻”地一声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钉在城楼的柱子上,箭尾还在微微颤抖。众将神色一凛,纷纷拔刀出鞘,警惕地望向远方。夜色中,一场生死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四章 万山夜战
夜色如墨,深沉得令人窒息。皎洁的月光铺洒在万山元军水师的船队营地上,江面宛如铺了一层寒光闪烁的银毯,静谧得令人心头一颤。江水微微泛起黝黑的涟漪,一片死寂中,一股紧张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深夜时分,张顺、张贵率领的船队悄然逼近汉水边缘。江面上,一盏红纱灯突然在桅杆顶上亮起,忽闪忽现,似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张贵手持火把走在最前头,火光映得他的脸庞血红,神色庄重而坚毅,眼中闪烁着谋划已久的光芒。张顺手执长矛,在身后紧紧跟随,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护卫着整个队伍。所有船只一条挨着一条,宛如长龙般蜿蜒开来,船底划破江浪,发出“哗哗”的声响,直扑敌营——那气势,令人胆寒。
竹架上的红灯在夜风中“吱呀吱呀”轻微摇晃,血红的光晕映衬得江水像被染成了鲜血一般恐怖。灯影摇曳间,江面波光粼粼,仿佛在诉说一场血战即将展开的预兆。远处,铁链“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由远而近,渐渐逼近,那是元军封锁江面的铁索阵正在缓缓移动。
张贵举起火把,用力一挥。百余艘船只立刻排成大雁阵,整齐划一,战士们挥桨起落,船桨“咯吱咯吱”声阵阵响起,伴随着船只在江浪中奋力前行。波涛翻滚,激起无数银色水花,宛如天地间的兵锋利刃,划破了夜色的沉寂。
“呜呜——”远处传来元军的号角声,雄壮而悲壮,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张贵反手用牙咬住刀背,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咬牙切齿地喝道:“冲啊!”他的声音如洪钟,满带斗志,穿透了江风的呼啸。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箭雨突然“嗖嗖”穿梭而来,如蝗虫过境,钉在船板之上,发出“笃笃”的清脆响声,令人心头一紧。有几名战士躲闪不及,被箭射中,闷哼一声倒在船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船板,与江水的浑浊交融在一起。
“杀!”张顺怒吼一声,手中长矛舞动,拨打着飞来的箭矢。整个船队犹如一道锐利的弧线,猛然冲出,飞快地射向敌阵——那铁索阵前的元军,顿时陷入苦战。元军的大战船立刻展开反击,强弩齐发,火炮轰鸣,火光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浪涛如怒海巨兽般咆哮着撞击礁石,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隆”巨响;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刀剑相交的“叮叮当当”,火炮轰鸣的“轰轰”声,战士们的呐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钢铁交响。天地间仿佛都在为这场水战呐喊助威,汉江之上,战火熊熊,血色弥漫,一场决定襄阳命运的血战,正在夜色中惨烈上演。(未完待续)